![]() 古裝劇《南越宮詞》劇照(廣州粵劇院提供) ????編者按:文化事業單位的轉企改制,被視作文化體制改革中最難“啃”的一塊硬骨頭,涉及面廣,影響量大,更牽涉數量眾多的“文化人”身份之變。因此,它既需要大刀闊斧,也需要小心翼翼;既對改革主體的文化單位提出要求,也對政府主管部門發出挑戰。 ????今天報道的廣州文藝院團,在其轉企改制中,有疑慮、有擔心、有沖突,都很正常。主管部門與轉 ????冬季的廣州,下起雨來,街頭立時冷清許多。 ????余勇卻顧不得這些。這位原廣州紅豆粵劇團團長、現在的廣州粵劇院有限公司總經理,急匆匆地奔向位于市中心的江南大戲院,要去找自己的頂頭上司、文廣新局領導徐詠虹“討價還價”。江南大戲院已被確定為粵劇未來的專職演出基地,廣州市政府承諾投資2000萬元進行裝修,但眼看著新年演出旺季就到,裝修尚未完工,這事兒能不急嗎? ????看到老熟人徐詠虹,余勇倒也樂起來:昔日,主管領導與院團間,似乎從來都是“統一戰線”,怎么現在見面卻總在“討價還價”呢? ????好像,就是從那段時間開始吧——2008年4月,廣州市的7大院團,開始醞釀改制。 ????改革需要配套“減震器” ????“不是改不改的問題,而是改不好怎么辦” ????廣州原來有7個表演藝術院團——雜技、木偶、歌舞、粵劇、音樂曲藝、話劇以及芭蕾舞劇團,演職人員近800人,離退休干部500多人。雖然平時各跳各的舞,各唱各的戲,但“改制”的消息一傳來,卻都唱了出“苦情戲”——一位領導下一個文藝院團調研,眼前的場面嚇了他一跳:全體演員身穿黑衣,哭聲一片;還有演員跑到政府去跪地求情。 ????“當時大家真的很慌。”廣州粵劇院有限公司董事長倪慧英現在想來,還在嘆氣。 ????那時候,演職員們和院團領導,幾乎天天與政府“討價”:為什么要改?憑什么要我們改?效益差的院團,指著局領導鼻子罵:廣州又不是沒錢,“文化”難道不應該“養”起來嗎?效益還不錯的院團,也臉紅脖子粗地抗議:我們還沒到非“跳海”的地步,干嘛就這樣推下海了? ????“的確不是錢的問題。”當時還叫“文化局”的局黨委書記徐詠虹,不知一天要把這句話重復多少遍。一年半之后憶起那些場景,她感嘆:“根本問題,不是該不該改。而是大家擔心改不好,自己就成了犧牲品。” ????這話倒真說到了余勇的心里。走過這么幾十年,大家對現狀也有很多不滿。“半死不活”,這是院團人常用來描述自身生存狀態的一個詞。即使是曾慧這樣著名的粵劇花旦,也不滿:市政府對粵劇的投入一直很多,出了不少精品戲,但越好的戲就越白看。“這有什么奇怪的?因為最好的戲都是精品工程,最好的票大多是贈票、送票,怎么可能賺錢呢?”眼瞅著香港那邊,好戲一準是一票難求,賺得個盆滿缽盈,曾慧這心里實在難以平靜:“早該改了!” ????“該改”是一回事,但“改革改到自己頭上”,就得另說了。 ????“安于現狀者不愿改革,對前景悲觀者害怕改革。由政府管著,不好;但推向市場是不是就更好,大家對此有懷疑。”作為“改革推手”的徐詠虹,很能理解被改革者們的這種心態。 ????徐詠虹他們為此做了許多“思想工作”,一遍遍地宣傳“早改早主動,晚改就被動,不改沒出路”的道理,希望大家從“畏懼改革”轉為“主動改革”;一次次地舉辦企業管理培訓班,對即將轉制的公司負責人進行公司法、合同法、財務管理、營銷策劃等企業運作有關業務的培訓,幫助轉制院團樹立現代企業意識。 ????“我們特別小心翼翼,生怕大家覺得政府在‘丟包袱’。” ????人員去留是改制中最為敏感的難題。徐詠虹他們特地成立了“廣州文化藝術管理中心”,他們的設想是:管理中心負責管理院團的離退休老干部、未被企業聘用的人員和院團原有不良資產,實行“老人老辦法、新人新辦法”的原則,文藝院團的“老人”保留改制前的事業身份,在5年的過渡期內,政府為原事業單位的“老人”買好社會養老、失業、醫療、工傷、生育等各種保險,到5年后再實行雙向選擇。改制后留在企業的人員,先買斷工齡,再由院團聘用,聘用率要保證達到90%。而“新人”則全部按勞動合同法辦理。 ????這方案緩解了不少演職員的情緒。而徐詠虹也由此體會到,“即使再堅決的革命,也應該從一開始就要想到配套‘減震器’,才能推進”。 ????扮演好“救生圈”作用 ????“改革絕不是讓院團在大海中消亡” ????歐凱明直到現在,也對改制有些“想不通”。 ????這位粵劇表演藝術家紅線女的學生、廣東省的“跨世紀藝術之星”,一直搖頭說“太累了”:“好演員應該有尊嚴地從事藝術創作,現在的角兒很難的,又是主演,又得兼推銷員,太累了!”這話,他逮著機會,見一次局領導說一次。 ????他是有前車之鑒的。省內一些地方粵劇團也有先改的,就因為市場不夠成熟,走掉了許多人,劇團難以為繼。“對文藝院團來說,完全市場化了,大家都忙著節約成本,誰還會注重培養新人?誰還會費力氣排什么大戲,寫什么新劇?如果改到最后,大家只能排一些迎合觀眾口味的低端的戲,這是不負責任的改革。” ????改制對名演員的影響不大。和歐凱明經常搭檔的曾慧,也是中國戲劇梅花獎獲得者。只要他倆聯袂演出的劇場,演出費立即上漲5倍,超過十萬。排戲都排不過來,根本就沒工夫想什么“轉制”的事,“轉不轉的,對我沒啥影響,可能束縛更少了。”但那些普通演職員就愁了,特別是剛畢業就進劇團、還沒叫出個名頭來的年輕人,心底可就有些沒譜了。 ????這對搭檔的擔心,其實也是徐詠虹們害怕的。所以徐詠虹說,“我們的改革絕不是讓院團在大海中消亡,而是要激發出更大的活力。” ????“扮演好‘救生圈’的角色,先幫助大家學會游泳,而不是一推了之。”市文化局因此對自己的“角色”作了新界定。設備陳舊老化,專屬劇場缺乏,推廣渠道狹窄,廣州就推行院團企業與劇場、媒體和旅游的“三捆綁”政策,給每個院團配了一個劇場,每年撥出50萬元經費支持廣州的媒體與院團企業定向合作進行宣傳,還讓每個院團企業經營一個旅游劇院,經營開發演藝產品和市場。 ????對于這個舉動,余勇拍手叫好。他把這稱作“政府給各院團送了份大禮”。他算了一筆賬,粵劇院獲得的兩個劇場,都處于市中心地段,每年至少可以有500萬元收入,再加上每年去農村、去海外過百場的演出,幾百萬元可落袋,而且,只要排出好戲,政府承諾一年至少可以采購150場作為公益演出,“這樣一來,經營得好,一年也會有過千萬的收入。” ????好院團應“叫好又叫座” ????“越是藝術成就高的劇目,越需政府支持” ????在與多位院團領導接觸中,張丹丹的精神頭最足,也最輕松。也難怪,這位廣州芭蕾舞團團長,壓力最小——“廣芭”是廣州市專業藝術表演團體改革的試點單位,一開始就實行全員聘任制,所有演員都是一年談一次合同。所以這次整體改制中,這里的震動最小。她常以“過來人”身份告訴其他院團領導:“你們的苦頭,我們都嘗過。不過,苦盡甘來,我們也嘗到了很多甜頭。” ????但張丹丹還是會“討價還價”。和演員“討”——“和演員談合同最辛苦,條款要一條條地談,所有演員的薪酬是與演出掛鉤,與自己的角色相關。”也和政府“討”——“廣芭”早已轉成企業制了,但政府的支持力度依然很大,可張丹丹覺得這很正常:“越是藝術成就較高的行當,越需要政府的支持!”他們要屬于自己的專業劇場,要出國去參加各種高水平節展的機會,甚至,還要求政府給予國有院團一樣的公益演出的待遇。 ????“不過現在,大家都站在了同一條起跑線上。”張丹丹現在徹底踏實了。 ????她特別看好市政府的服務文藝院團基金會——那是廣州市去年成立的“促進文化藝術發展繁榮基金會”,吸收社會資金贊助,重點用于文藝院團的培養、獎勵、創作和交流等項目。現在,這個基金會已經籌到了2000多萬元,將根據各院團的劇目,決定資金的流向。 ????“這樣,我們就不用四處找錢了,誰有好劇目,誰就能得到資金支持。”張丹丹很自信,“我們不怕競爭。” ????倒是徐詠虹有了另外的擔心。 ????文藝院團轉企改制后,還面臨著文化公益性的問題。“改革當然不是到最后連一個高水平的節目都排不了”,徐詠虹說,他們希望通過這次院團改制,使演出場次增多,觀眾人數增多,演員收入增多。 ????“一個好的院團,應該既能爭取到政府的各項資金支持,又能賺到市場的錢。只有各個院團都強大了,廣州最終才能形成與中心城市定位相匹配的文化實力。”(楊雪梅 賀林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