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記者采訪他的侄子時,70歲的殘疾人王希順就躺在相距不到一米的木床上。他既聾且啞,又不幸罹患腦出血,臥床不起有一年多時間,完全不知道外面正發生些什么。雖然很想弄清楚他是否知道他的危房改造機會已被剝奪,但記者實在不忍心驚擾到這位老人。

????在桓臺縣果里鎮黃家村,與王希順相似的身患殘疾、家庭困難、住在危房的三戶人家,現今依舊蝸居在低矮潮濕的土坯房里。2008年,由桓臺縣民政局、殘聯組織的“殘疾人危房改造項目”并沒有惠及到他們。然而并非他們條件不適合,也不是上級部門疏忽失察；補貼款早就撥下來。只是危房改來改去,竟改出一嶄新的村委辦公室。

????為遮掩補貼款被挪用的事實,黃家村聯合果里鎮設計了一出殘疾人危房改造張冠李戴的“調包計”——殘疾人還在危房里,而三戶健全人家竟成了危房幫扶對象。

????三戶殘疾:雨季危房更危險

????黃家村有三處危房,住著三戶殘疾人。

????黃家村沒人姓黃,王姓是大姓。這三戶人家分別是王希順、王希玉、王希遠。他們家境相似:只有女兒,有殘疾人,是村里出名的困難戶。

????王希順今年70歲,“既聾且啞”是他給村民的最大印象。當記者詢問他的住宅時,一村民愣了一會才“恍然大悟”:“你說那個聾啞的王希順啊!沿著這條路走,看到一個破院子就是了。”他的名字都快被村民忘記,因為很少交流——也沒法子交流。

????他的侄子王從良(化名)領著記者來到王希順破敗的院里。院里灰塵遍布,霉氣味很大,屋子低矮傾斜,略顯正常的西側圍墻是搭著鄰居拉院子的“便車”壘起來的。“那是我嬸嬸,智力發育得不好。”王從良指著正在洗衣的老人說。而王希順,因為腦出血,此刻躺在矮舊小屋的木床上。王希順臥躺的房間陰暗潮濕,周遭墻壁表皮灰暗發霉,濕重的霉味令人感覺很壓抑。多年雨水侵蝕的印記留在了墻壁上,到處是窟窿和裂縫。土坯房墻體已經明顯傾斜,隨時有倒塌的危險。外屋不久前剛刷上石灰漿,這是王從良他們一起幫忙弄上去的。“如果不是有這個石灰漿,這間屋子早就倒掉了。”總之,這是間不折不扣的危房。

????另外兩戶人家的房子并不比王希順好。尤其是王希遠家,土坯完全暴露在空氣中。多年的雨水沖刷已讓老態龍鐘的屋子不堪重負。“能不能撐過今年很難說。”王希遠夫妻倆都不能正常勞動,生活困難。另一戶王希玉家,妻子有殘疾,他以賣菜為生,還有兩個女兒在上學,負擔很重,也沒有能力改善居住條件。

????記者觀察到,較之四周,三戶屋子地基較低,雨水容易匯集在此。長久的浸泡已讓房屋地基不穩。每年雨季將至前,不僅村民心中隱憂揮之不去,當地政府也是焦慮異常。天氣預報一說要下大雨,鎮里就派人來通知他們暫時搬到親戚家住。可事實上,為了不常麻煩親戚,王希順他們雨季就住在危房里。在他們看來,房子究竟是倒還是不倒,都是命,躲不掉。

????雨季又要到了,撐了這么多年的老房子,今年不知道能否再平安無事。

????“調包計”:補貼款建成辦公室

????他們也并不是沒有機會改善居住條件。實際上,政策的春風也曾離王希順他們很近,差點兒就令他們擺脫現在的命運。可偏偏春風改了向,吹到了村支書那里,吹出來個村委辦公室。

????記者了解到,2007年10月13日,淄博市殘工委印發了一份名為《淄博市殘疾人事業專項彩票公益金農村貧困殘疾人危房改造項目2006-2007年度實施方案》的通知。提出要“改善農村貧困殘疾人的住房情況,縮小貧困殘疾人與社會平均生活水平的差距,為實現全面建設小康社會的目標創造條件”,要幫扶“持有《中華人民共和國殘疾人證》的農村貧困殘疾人極度危房戶。極度危房戶指:房屋結構嚴重變形,瀕臨倒塌,對殘疾人及其家人的生命安全造成極大威脅,必須重建的貧困殘疾人戶”,并分配給桓臺縣80戶的任務。按照條文,王希順等人完全符合危房改造的規定條件。

????按照果里鎮一位主任的說法,危房改造項目是遵循自愿報名,再進行資格審查的原則。通知中也要求“篩選過程中,堅持民主評議原則,嚴格做到公平公正公開,不得優親厚友,要張榜公布,接受群眾的監督。”可王希順的侄子告訴記者,他們起先根本就不知道有這事兒。若非王希遠透露,他至今還蒙在鼓里。

????此事不了了之后,9間屋子的村委辦公室卻莫名其妙地拔地而起。有人向他透露,村委辦公室便是用危房改造的錢蓋起來的。村支書用殘疾人危房改造的名義爭取來補貼款后,再通過轉型,華麗轉身成村委辦公室。

????而今,舊的村委辦公室空閑著,村干部們都在寬敞明亮的新村委辦公室里辦公。

????各執一詞:偏聽則明、兼聽卻暗

????對于村民們反映的補貼款被挪用的問題,鎮里是否知曉?如果知曉又是何種態度?3月27日下午兩點多,記者來到果里鎮政府一探究竟。

????法制工作辦公室的一位男性工作人員告訴記者,黃家村的問題已經調查清楚、事實確鑿。一位嚴姓主任在電話中告知,危房改造的幫扶對象并非這三戶,而是另外三戶人家。另外三戶都是孤寡老人,房子改造好后進了敬老院,所以新建房子空了出來,就被用做辦公室。他強調,當初改造時村集體承擔了一定的費用,完全是為村民辦好事,同時“村里現在已經沒有危房。”旁邊的一位工作人員則說,現在為老百姓辦好事還惹麻煩,并表示這是新任領導班子內部不和的人亂告狀。

????對于果里鎮的說法,村民們并不認同。他們告訴記者,鎮里根本就沒有派出調查組來核實情況。黃家村確實有三戶人家進了敬老院,房子被收歸集體空置起來。但是這三戶老人都只是孤寡而已,身體健全,時常外出打工,房子也不屬于危房。明顯不符合《通知》中要求的幫扶對象條件。

????村民與政府的意見相左,各執一詞。如果光聽一方,都顯得確鑿有理；要是兼聽,卻反而如身在云霧中,暈頭轉向,蒙昧不知。事實的真相,只有實地調查才能胸有成竹,不受任何一方牽制。記者親眼所見王希順老人臥躺在傾斜破舊的危房里,如果按照嚴姓主任“村里沒有危房”的說法,記者眼前所見難道是海市蜃樓不成?

????王從良告訴記者,他現在不計較村支書是否挪用了補貼款。“退一萬步講,將我叔叔等人安置在舊村委辦公室或孤寡老人騰出的舊房子里也行啊。”現在他最期盼的就是雨季來臨前,殘疾戶能老有所居、老有安居。（記者　鮑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