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新聞網(wǎng)-成都商報訊
10月23日下午，舒麗在電話中向記者提及那件事，仍然心情抑郁，她是南京師范大學音樂學院2003級舞蹈編導專業(yè)班的班長。她的抑郁可以追溯到中秋節(jié)前一天9月27日下午。那天，該校音樂學院2003級舞蹈編導專業(yè)全體女生，被學校“強行組織”參與了一場接待來訪領導的陪侍任務，身為班長的她正是
這次接待任務最直接的執(zhí)行者和組織者。這個事件后來在南師大校園引起軒然大波……
國慶期間，南京師范大學有關人士向當?shù)孛襟w發(fā)了一封信，信中這樣描述了當時陪舞的場景———
“那些來訪干部大都是四五十歲的男人。女生們一去，就被叫過去陪著跳舞，其實那些女孩子雖然是舞蹈專業(yè)的，但她們大都不會跳交誼舞。但是那些男的還是半摟半抱地要教她們跳，一邊跳舞一邊還和她們閑聊，講著一些什么身材好、皮膚好之類的話，有些人還追問她們的手機號碼，有的還故意透露自己的身份……”
“我的這位同學今年才過完20歲生日，她們班上的女生年紀才十七八歲，這樣一群女孩子居然被和她們父親差不多年紀的人抱在懷里跳舞，就因為那些男人都是干部嗎？更讓人難以置信的是地點就在大學校園內(nèi)。”
記者在該校的“師大天空”論壇上果然查到了類似的內(nèi)容。
學院書記下緊急通知
10月8日中午，南京師大先林校區(qū)東四棟學生公寓樓門口，音樂學院2003級舞蹈編導專業(yè)班的班長舒麗和另外3名女生與記者約見，誰都不愿重提發(fā)生在9月27日那個“不愉快”的接待任務。
相對于班上其他女生來說，這件事更令舒麗感到沮喪———身為班長的她正是這次接待任務最直接的執(zhí)行者和組織者。一切，都從接到那個“緊急通知”開始……
9月27日下午，舒麗突然接到班主任電話要求其去學院二樓書記辦公室。學院黨委副書記楮慧平向她分派了任務：“你下午帶全班女生陪上面來的領導唱唱歌、跳跳舞。”舒麗的第一感覺是這個任務很荒誕，當時她表示了異議：“我不敢肯定大家能接受這樣的接待任務！”
“你們一定要服從學院安排，這是校長辦公室分派下來的，也可以說是校長布置的，你向全班女生講明這一點，必須要去！他們現(xiàn)在正在參觀學校，馬上要去。”
舒麗別無選擇，身為班干部的她應該盡力為學院領導分憂。
“校長辦公室布置的任務”
10月8日上午，記者在音樂學院書記辦公室見到了楮慧平副書記。楮慧平說，其實，當時她的心情是最緊張的：“我在中午之前才接到學院王書記的電話通知，要我安排好后直接告知校長辦公室。”她感到心里沒底的是，整個音樂學院正在緊鑼密鼓地籌備學校中秋、國慶的雙節(jié)演出。“已經(jīng)有150個學生被抽出去排節(jié)目了，突然說要找舞蹈系的女生陪陪這三四十個領導，我一下子到哪里去找這么多人啊？”
楮慧平向記者道出了當時指派舒麗這個班女生的真實心跡：“學院舞蹈專業(yè)總共就這4個年級4個班，思來想去，還是2003級的女生最合適，剛大二，專業(yè)水準不錯，又不太世故，能聽學院安排。”
楮的說法得到了音樂學院黨委書記王常恩的印證，也正是他在那天向楮慧平副書記轉(zhuǎn)達了這個特殊任務，而給他分派任務的是校長辦公室負責人朱毅。
10月9日，音樂學院黨委書記王常恩顯得十分無奈：“音樂學院是奉命行事，充其量只算這項任務的執(zhí)行者。”
與王常恩一樣，最先向音樂學院下達這項緊急“陪侍任務”的南師大校長辦公室主任朱毅，面對記者采訪時也是“一臉無辜”。
“不錯，這個任務通知確實是我親手布置下去的，但我也只是奉命行事。”朱毅向記者強調(diào)。
“陪領導輕松一下，放開點”
班長舒麗從學院領導那里領命之后，即刻趕往正在上課的教室，幾經(jīng)猶豫，她向正在講臺上聚精會神授課的老師轉(zhuǎn)達了陪舞任務。當時，為2003級舞蹈編導專業(yè)班學生授課的是陳新坤教授，這個突如其來打斷正常教學秩序的“緊急任務”，讓這位向來一絲不茍的教授感到驚訝，學生更是一片嘩然。
“特別是當聽到班長宣布‘全體女生留下，男生可以自行安排時’，教室里頓時發(fā)出一片噓聲！”2003級女生王儀娜對當時的情景印象深刻，她告訴記者：“我們班共有18名學生，女生10人。”
沉默片刻，有女生當即掏出手機征求家長的意見，也有女生試探著問舒麗“能否不去？”
陳教授無奈地宣布提前下課。而“領導們已等候多時”的催請，使得女生們甚至來不及回宿舍放下書本，就緊隨舒麗向校內(nèi)賓館“教師之家”奔去。
按通知地點，舒麗帶領全班女生來到“教師之家”賓館三樓多功能廳。此刻，南師大校方有關負責人正陪這些領導等候這群女大學生。
“這個場所的氣氛讓人很不自在，我們傻愣愣地站在大門口。”一名當事女生這樣向記者描述當時的情形，她還聽見有人說：“怎么只來了這么幾個人呢？”有人解釋：“音樂學院現(xiàn)在節(jié)日表演任務很重！”
稍后，終于有校辦一名中年女士過來向她們簡短招呼：“這些都是來學校檢查工作的領導，你們陪他們跳跳舞輕松一下，別拘束，放開點！”
于是，10名女生開始找地方坐下來。之后，音樂和歌聲響起時，她們就開始被邀請陪這些領導唱歌、跳舞。
“當然，主要是跳舞，他們好像都知道我們是舞蹈專業(yè)的，就是跳那種面對面、手拉手還要摟著腰的快三慢四之類的交誼舞。”有女生向記者證實：“和這些四五十歲的陌生人跳，大家很別扭！況且，我們舞蹈專業(yè)也從來不學這種舞。”
更有女生直截了當?shù)乇г梗骸巴蝗婚g如此近距離地和領導接觸讓人感到很不自在，但是沒辦法，他們興致很高，我們是奉命而來，又看到學校領導陪他們都是畢恭畢敬的樣子。”
在記者已驚動學院高層的情形之下，接受記者采訪的數(shù)名女生顧忌于“誰亂說誰負責”的警告，都不愿過多描述當時的諸多細節(jié)。
陪舞之后還要陪吃
與女生們一樣，原本對此事反感的家長，在接受記者采訪時也都變得斂息屏氣。南京當?shù)匾晃划斒聦W生的家長通過相關渠道轉(zhuǎn)告記者：“孩子們才讀大二，要為她們著想，希望以后學校再不要這樣做。”而來自甘肅、沈陽等外地省份的女生根本就不敢向家長提及：“怕父母不放心！他們不會相信學校會安排學生做這種接待！”
那天的陪舞活動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究竟有沒有出現(xiàn)有悖于或者說超出道德范疇的事情呢？
即便迫于校方壓力，也仍有知情者愿意向外界描述當時那些讓她們感到“不愉快”的情景。
對出現(xiàn)在校園網(wǎng)BBS上的說法，記者在采訪中接觸到的所有女生都沒有直接否認，只有一名當事者對“陪飯”這個情節(jié)做了一個她認為“非常客觀”的澄清說明：“整個活動中，的確有要求我們繼續(xù)陪他們吃飯的內(nèi)容，但我們中的很多同學都堅持說有事，最后都‘逃離’了。”
學生憤怒
“拿漂亮女生陪舞媚上,惡心!”
所有參加陪侍任務的女生，都不知與她們跳舞聯(lián)歡的領導身份，在場的校辦負責人也沒作介紹。記者在采訪校長辦公室主任朱毅時屢次問及，朱含糊其辭地說：“是參加黨校學習的一些領導，其間也有以前的校友。”而音樂學院黨委副書記楮女士提供給記者的說法同樣也聲稱是來自于朱毅：“朱主任要求音樂學院一定完成任務，他強調(diào)說其中有高層的領導干部。”
當這次“陪舞活動”被公布在南師大BBS“師大天空”論壇上之后，頓時引起全校師生的普遍關注，校方對此采取了最簡單有效的措施———技術屏蔽。
在師生們看來，校方的做法是對學生明顯不尊重，學生對此表達意見的最極端言辭是：“學校這種拿漂亮女大學生當工具媚上的做法讓人感到憤怒和惡心！”顯然，這次活動的具體執(zhí)行者音樂學院及相關負責人，首當其沖地成為了學生“問責風暴”的中心。
“學生為學校盡點義務，應該!”
記者到“教師之家”賓館實地探訪獲知的事實，也佐證了陪舞的說法。10月8日上午，在南師大先林校區(qū)行政二樓，校長辦公室主任朱毅向記者解釋：“學生反映占用了一點教學時間來陪上面來的領導唱歌、跳舞，這都是事實，學校也不否認。”但他不同意外界對安排女大學生接待領導的指責之辭。朱毅“慎重告知記者”，之所以點名要音樂學院專業(yè)的女生前往作陪，另有隱情，“與她們的身材長相沒有必然聯(lián)系”，“聽說這些領導在國慶節(jié)期間有一個大合唱的節(jié)目，想要這些女生專門輔導一下他們唱歌。”
朱毅說，要辦好一所大學必須要與社會各界建立廣泛的千絲萬縷的聯(lián)系，也需要社會各個層面給予支持幫助。因此，在一些交往過程中，出于禮節(jié)的需要，“類似這種接待活動也不是第一次。”他堅持認為：“即便是從愛校的角度出發(fā)，學生為學校的發(fā)展盡點義務也在情理之中。”
(注:文中所涉學生均為化名)
(新周報姚海鷹)
責任編輯：孫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