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著馬達,監察廳那邊的電話就來了,竟是馬達打來的,說是準備過來匯報一些情況,是關于文山的。于華北略一遲疑,同意了,要馬達抓緊時間過來談。    等候馬達時,
于華北把有關錢惠人的調查材料又看了看,邊看邊想:盡管在調查錢惠人的問題上被動了,但卻不好怪馬達。馬達為人正派,原則性強,對事不對人,該查的全查了。又想,這老兄要是能像他似的有個經濟學博士的牌子就好了,他在趙安邦和裴一弘面前也是能幫著做些工作的,這樣的好同志他真想用起來。    然而,馬達卻沒這種想法了,趕來匯報時,監察廳副廳長的位置擺得很正,落座就說:“于書記,你看這事鬧的,寧川那邊的事剛結束,調查結論還沒和錢惠人同志見面,文山那邊反映問題的信又來了,不少都是署名的,還牽涉到了石亞南!”
   于華北多少知道些情況,便問:“老馬,是不是文山國企破產方案引發的?”
   馬達道:“是的,市重型機械廠、物資集團、日用化工公司、二商集團等八個處級市屬國有企業搞半開半破,繼續開門的那一半企業工資資金照拿,破的那一半就結賬離崗回家,能不產生矛盾嗎?聽說銀行也不答應,已經找到趙省長那去了!”
   于華北笑道:“這我都聽說了,好像有些企業職工還跑到省里群訪了,是不是?”他揮了揮手,“不過,這事已經過去了,據我所知,安邦同志已代表省政府明確表態了,這種半開半破的所謂改革不能搞,為此還要發個緊急叫停的文件!”
   馬達繼續匯報說:“還有國有資產流失問題:文山市國資局將手上持有的國有法人股以低于凈資產的價格轉讓給了白原崴,造成了近四千萬國有資產的流失!文山鋼鐵公司的十二名干部聯名舉報,懷疑這里面有什么名堂,矛頭直指市政府!”
   于華北大吃一驚,“什么?什么?竟然真有這種事?近四千萬資產流失了?”
   馬達誤會了,以為此事引起了于華北的重視,眼睛一下子亮了,“是的,于書記,舉報者全是內部知情人,還都是業務管理干部,決不會在這事上胡說一氣!”
   于華北這才苦笑道:“這事我也知道,人家文山市政府和國資局已經主動糾正了,糾正過來的數額還不止四千萬呢,是六千萬,而且緊急上報了國家有關部門!”
   馬達怔住了,“他們是不是聽到了什么風聲?知道自己被下面舉報了?”
   于華北搖搖頭,“這事一言難盡,涉及到白原崴和文山方面的資本運作,我搞不太清,你馬副廳長估計就更不清楚了!”他就著這個話題說了起來,“馬達同志啊,現在以經濟建設為中心,我們可都要學點經濟啊,我四十八歲還跟湯必成教授讀了個經濟學博士,你呢?起碼也要讀個經濟學碩士吧?一定要與時俱進啊!”
   馬達麻木得很,笑道:“于書記,我都五十三了,又干監察,還學啥呀!”
   于華北道:“五十三到六十,還有七年好干嘛,這七年沒準還會有變化嘛!”
   馬達突然意識到了什么,“于書記,省委總不會再讓我到文山當市長吧?”
   于華北說得滴水不漏,“讓你干什么,是省委考慮的事,加強自身學習,是你要考慮的事!”隨即又說起了正題,“老馬,這兩件事你和監察廳都不要管了,尤其是你,對文山的事少插手、少表態,以免引起石亞南、錢惠人和文山同志的誤會!”
   馬達走后,于華北主動給湯老爺子打了個電話,把馬達反映的情況通報了一下,明確對湯老爺子說:“教授啊,文山鋼鐵公司國有資產的流失可不是白原崴和文山故意制造的借口啊,人家文山鋼鐵公司的同志十天前就向省監察廳反映了!”
   湯老爺子沉默了好半天才說:“于書記,這么說,我……我還判斷錯了?”
   于華北道:“看來是錯了,教授,你應該想到白原崴和錢惠人是什么人嘛!”
   湯老爺子嘆息道:“我還應該想到,他們之間的轉受讓肯定會造成國有資產流失!白原崴不是吃虧的人,文山市財政又那么緊張,急于搞國有股減持……”
   于華北關切地囑咐說:“所以,沒有根據的事,以后就不要再說了,這對您不是太好!況且,您現在又做著海天基金的高級投資顧問,也涉及利益關系嘛!”
   湯老爺子解釋道:“于書記,我也就是個投資顧問罷了!再說,海天基金不是私募基金,是公眾基金,就算涉及經濟利益,也是社會公眾的經濟利益!我仍認為,白原崴和他的聯手莊家在偉業控股要約收購的操作上存在欺詐和操縱行為!”
   于華北郁郁地說:“如果真有這種行為,你們就向證券監管部門反映吧!”
   放下電話沒一會兒,秘書進來了,說是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田封義來了,要匯報工作,問他見不見?他心道,自己又不分管宣傳口,聽他匯報什么?可轉而一想,此人畢竟是老部下,況且又已找到了門上,自己不應付一下也不好,便見了。
   田封義的所謂“匯報”純屬無稽,作家協會的工作只字不提,倒是對文山新班子發表了不少議論,尤其是對石亞南這個市委書記,攻得蠻兇,“……老領導,你可能不知道吧?文山的同志們對石亞南意見大了!石亞南上任才四個多月啊,您和歷屆班子留下的好傳統、好作風都丟得差不多了,當地干部也讓她排擠得差不多了!不少老同志跑到省城找我訴苦,有些同志都痛哭流涕哩!年輕同志的氣也不順,輪崗搞下來一千八百名科股級干部,竟讓人家到外地去打工謀生,還說是改革……”
   于華北當即打斷了田封義的話頭,“封義啊,你家是組織部啊?他們找你說啥?真對文山新班子和石亞南同志有什么意見,請他們去找省委,找組織部門反映!甚至可以直接找一弘同志反映,你少跟著瞎摻和,這不好,有違組織原則!”
   田封義說:“就是,就是,這話我也和他們說了!我說:我現在是省作家協會黨組書記,又不是文山市委書記,和我說沒用啊,他們就是不聽!當然,我心也軟了點,我和他們畢竟是多年共事的老同志,也理解他們現在的這種心情……”
   于華北笑瞇瞇地再次阻止道:“好了,好了,封義,我們不說文山了,說說你們作家協會吧,在其位就要謀其政嘛!怎么聽說你們那個叫齊奮斗的作家寫了篇報告文學,把錢惠人同志私生女的事捅出去了?你給我說說這事吧,怎么搞的嘛!”
   田封義說了起來,“老領導,這篇報告文學還沒發出來,我在作協黨組會上打了招呼,作協刊物肯定不會發!也向宣傳部匯報了,讓他們給省內報刊打招呼,這個招呼打沒打就不知道了!我沒兼宣傳部副部長,不能以宣傳部的名義說話啊!”
   于華北馬上悟到,田封義仍在夢想以作協黨組書記的身份兼宣傳部副部長,卻裝作沒聽出來,一臉欣慰說:“這就好,錢惠人私生女的問題,省委要處理,但不能搞得滿城風雨!你這個作家的頭一定要當好,要把握住先進文化的前進方向!”
   田封義苦笑起來,“老領導,誰認我這個頭啊?省作家協會說起來是個廳級衙門,實際上連個科級鄉鎮都不如,作家們在社會上的名氣又這么大,我真難啊!”
   于華北笑著糾正道:“封義啊,你怎么把一個作家自愿結合的群眾團體當成衙門了?思路有問題嘛!當然,這里面也有個適應問題,要學會適應……”(9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