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近段時間，媒體頻頻報道全國各地突發的暴力抗法及襲警事件。昨天上午，南京市秦淮區法院依法對因暴力襲警而被指控妨害公務罪的6被告進行公開宣判。一些專家學者分析認為，暴力襲警是對國家法律的公然挑戰，是對社會正義的嚴重褻瀆。[被屏蔽廣告]
暴力襲警事件頻頻發生，原因何在？記者就此采訪了一些法
律界人士，有法律專家對此進行了全面深入的剖析，并建議增設襲警罪，以震懾不法分子，但又一種觀點認為沒有必要，以防罪名被濫用。
事件：假釋期間襲警再次領刑
曾因犯流氓罪、故意傷害罪被判刑的林光(化名)，去年10月，他因表現好被假釋回家。今年5月初，林光和他的家人在武定門外的住所邊，蓋上了幾幢違建房。后市容、城管等部門通知其自行拆除，可是他們一直拒絕拆除。5月17日下午3時許，秦淮區政府組織市容、城管等部門對該違章建筑依法強制拆除，南京市公安局秦淮分局民警維持現場秩序。在拆違過程中，林光糾集其同伙5個人，對前來維持現場秩序的民警，進行謾罵、沖撞、威脅，并沖進拆違現場想阻止工作人員的工作，被民警制止了。工作人員在拆違結束撤離現場時，林光等人強行扣留一名姓王的民警，并以此要挾秦淮區政府與其談條件，并打電話糾集了十余人趕來幫助。
秦淮區公安分局隨即組織大批警力趕赴現場進行解救，并責令林光放人，但林光等人非但沒有停止違法行為，還封堵自家的院門和通道，阻止解救工作。期間，林光還打破自己的腦袋大聲叫喊“警察打人了”，現場陷入混亂狀態，引起幾百名群眾圍觀。林光及其5名同伙更是對民警進行謾罵、威脅、撕扯，造成多名民警受傷，警服撕壞。一個小時后，民警將阻礙執法的20余人強行帶離現場，并將被扣留的民警王某解救出來。
林光等6人的行為已經構成妨害公務罪，系共同犯罪。昨天，法院以妨害公務罪依法判處林光有期徒刑1年6個月，其余的同伙也受到了相應的刑罰。
數據：全國每天5名民警被襲傷
公安部日前公布的最新數據表明，今年上半年，全國公安機關因公傷亡民警3382人，其中因公犧牲170人，因公負傷3212人。平均每天有9名民警遭遇暴力襲擊受傷。在執法過程中遭遇暴力阻礙而犧牲的23人、負傷1803人，分別占犧牲、負傷人數的13.5%和56.1%。據透露，造成民警傷亡的原因，主要是民警在執勤查緝、處理治安案件和交通違章時遭到暴力阻礙，它的社會危害性正在引起社會輿論的廣泛關注。
對此，公安部新聞發言人武和平日前呼吁，社會各界在監督民警依法履行職務的同時，應實現保護公民權利和維護民警正當執法權益的一致性，做到規范民警執法與切實提高執法權威、震懾犯罪的一致性。要以成熟、理性的心態對待民警的管理、糾章和處罰。當事人可以通過合法的途徑對民警行使監督、申訴、控告的權利。公民對公安機關及民警作出的處理決定有異議時，可以向公安督察部門反映，也可以通過行政復議或行政訴訟的法定程序和法定措施來保護自己的權益。同時，當事人也可以依照《公安機關信訪工作規定》向本級或上級公安機關提出投訴請求。
拷問：全國各地襲警為何頻現
其實，在全國襲警事件也時有發生。5月29日，一伙人在西安市公安局東關南街派出所門前斗毆，民警陶某上前制止時遭到暴力襲擊。主要嫌疑人之一的周某說：“聽到有人喊‘打警察’，我就去打，反正警察不敢打人。”暴力襲警案發生后，好多人都問出警民警為什么不開槍或者鳴槍示警。長樂中路派出所主管刑偵的副所長郭滿朝坦言：“出警民警就沒有帶槍。”
“我鼓勵大家出警時攜槍，但大家都不愿意。”郭滿朝說，“民警被打了，最起碼還有人管，但如果開錯槍或者把槍丟了，那他的工作可能就丟了。”“民警使用警械武器之所以有畏懼感，除了管理比較嚴格之外，主要原因在于缺少使用警械的規范化細則，什么時候、什么情況下該怎么做，民警只能依靠經驗來做出判斷。”長樂中路派出所指導員倪浩云分析說。
“中國內地在警察的技戰術方面少有人研究，缺乏全國統一的、有法律強制力的執法語言和執法動作方面的具體規范，開發不夠，培訓也不到位，致使民警的防范意識和能力差。”吳仲飛說。
而在此案中受傷的陶某，在接受媒體采訪時也說：“在遭受暴力時，作為警察，我不能還手。”“近年來，公安機關倡導文明執法，但執法對象以及執法者都對此有曲解。”吳仲飛主任分析說，“執法方式上是應該文明執法，但在執法手段上該嚴厲的一定要嚴厲。”
說到警察打人，西安市公安局環城西路派出所副所長胥宏斌也是一肚子委屈。他說，有一次，他和同事在現場處理一起斗毆事件準備將涉嫌打人者帶回派出所時，打人者竟然大喊“警察打人了”，并且打電話到當地媒體報料，“要強制將嫌疑人帶回，肯定會有一定的肢體接觸，一些不明事理的群眾也起哄，加上有些記者就愛報道這樣的新聞，因為讀者愛看，讓執法非常被動”。
陜西警界曾出現了多起在全國范圍內引起極壞影響的“丑聞”，“處女嫖娼案”、“夫妻家中看黃碟案”，派出所的最初目的只是為了罰款。
陜西省安康市公安局局長秦康健在2004年對全市的派出所進行了一次摸底調查，結果發現，全市142個派出所中，有50個派出所無辦公用房，39個派出所沒有車輛，19個派出所是危房，全市80%的刑警隊在外租房辦公。
悖論：“警匪一家”應該深入理解
“公眾對山西警察打死北京警察和成都火車站警匪勾結等的最大詬病是‘警匪一家’，這說明很多老百姓對警察不信任。”中國人民大學社會學教授周孝正對《瞭望東方周刊》說。
而在中國人民公安大學治安系教授王太元看來，“警匪一家”現象可能存在一個悖論：警察必須要與三教九流、神仙老虎狗打交道，否則他就不能充分掌握并了解社會各方面的信息，尤其是“灰色”信息，如此也就不能有效調控社會秩序。
“比如，每個主婦都不希望先生與不良婦女來往，但如果他是一名警察，在進行治安管理時他就必須與這些女人有所接觸，了解她們的現狀和生活，否則就無法掌控一地的治安秩序。”王太元這樣闡述這個悖論。
實際上，恪守職業道德的警察是大多數，“警界敗類”畢竟是少數。
一位警察有感而發：“從整體上講，如果你們了解到中國很多地方的警察靠罰款掙錢養活自己的同時還要將部分罰款收入上交政府財政的話，中國警察與世界警察比素質，最差的絕對不是個人品質、職業道德、文化程度或者本質能力什么的，而是現代法治意識。”
他坦言，在中國一些公安執法部門，收費、罰款、攤派，下達任務時都說成是“中心工作”，出了問題被查處時又變成是“三亂”(亂罰款、亂攤派、亂收費)了。
在警察形象出現危機的時候，他們需要的是更多的關愛而非簡單的指責。
中國警察學會公安基礎理論專業委員會副秘書長許新源告訴《瞭望東方周刊》的記者，警察最易受損的幾種權利是：生命權、人格權、名譽權、休息權、合法取得報酬的權利。
“一個月值三分之一的夜班，沒有周末，黃金周不放假……和群眾有打不完的官司，稍不小心，就要被投訴，接著就是無休止地調查、談話然后是紅頭文件處分。”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基層民警抱怨。
我國正面臨新中國成立以來的第五個犯罪高峰。有調查顯示，中國一線民警平均每天工作11個小時至15個小時，平均3周才能休息一天。公安民警成為和平時期最具有危險性的職業。
“如果警察連自身安全都保障不了，又怎么能保護公眾的安全？”南京的一位大學教授憂心忡忡地說。與教授同時發出憂慮感慨的還有一位普通警察，他在網上看到一個關于“襲警”的討論，發現很多人都投票選擇了“警察亂用職權，活該”這樣的選項。“為什么有些人對警察的誤解那么深？”他說：“我們無時不在和壞人斗智斗勇，真的很需要大家的理解和支持。我之所以愿意當警察，就是因為老百姓需要啊。”
記者走訪了許多基層民警和暴力抗法事件的親歷者，意外地發現民警們對襲警事件已經失去了應有的情緒波動，對這種極不正常的現象卻看得平淡如水。對于頻發的襲警和暴力抗法事件，不少民警已經習以為常了，“襲警”、“暴力抗法”都是他們熟悉的字眼。但經受過襲警案件的民警普遍都有一定的心理負擔。
“回想起上次被打事件，我仍心有余悸。很多有過被襲經歷的警察事發后都像變了一個人，執法時也不敢像以前一樣生龍活虎地往前沖了。”上述案件中那位被打的秦淮區公安分局的王警官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說，單單依靠警察自身維權是不夠的，還需要一個專門的組織幫助遭受侵害的警察調查取證、提供解決維權的途徑，協助警察進行訴訟等等。
據了解，目前全國許多省市已經成立了警察維權機構。如上海早在2000年就成立了人民警察正當權益保護委員會，使警察執法權益受侵害案件大為下降。目前全國各地已有上海、江蘇、浙江、云南等地建立了省一級的“公安民警正當權益保護委員會”。
聲音：
專家建議增設襲警罪
就在全國各地暴力襲警事件越演越烈之時，關于是否設立“襲警罪”的爭論在社會上也引起了強烈的反響。據悉，早在2003年初，就有35位全國人大代表提交了在《刑法》中增加“襲警罪”的議案。雖然對于是否應設立襲警罪，目前法律界的專家看法完全不同，但大多數專家認為還是應該建立健全相應的法律環境。
南大法學院一位刑法學教授指出，人民警察所承受的職業風險比較大、所承擔的社會責任也很重。如果警察在人身襲擊方面無法得到應有的保護，國家權威必將隨著警察被打事件的增多而最終喪失殆盡，我們社會的安全、公正就會喪失最基本的保護。因此，增設“襲警罪”很有必要。這位教授說，目前我國增設襲警罪可以通過4種途徑：一是由全國人大常委會通過刑法修正案，增設襲警罪；二是由全國人大常委會就妨礙公務罪作出立法解釋，將襲警行為明確規定為從重處罰的情節；三是由公安部提出修改《人民警察法》的建議，在其中增設襲警罪；四是提請最高人民法院或者最高人民檢察院專門就襲警問題作出司法解釋，規定襲擊警察是應當受到嚴厲懲罰的情節。
南京大學法律碩士、江蘇維世德律師事務所副主任律師韓寧認為這個提議具有可行性。他說，現在全國暴力襲警的案件越來越多，跟現階段規定處罰比較薄弱有關系，處罰薄弱不利于打擊犯罪，而且也有必要借鑒一下國外其他國家的做法，讓法律規定更加嚴格、完善。
與此同時，法律界又有另一種看法認為，我國刑法中已規定了故意傷害罪、妨害公務罪，打擊“襲警”并不缺乏法律依據，因此沒有必要增設襲警罪。南京秦淮區刑庭王庭長說，某種犯罪行為雖然可以為其他罪名所涵蓋，但是出于對該種犯罪行為的社會危害性予以特別強調，并予以特別懲治的意圖，在立法上將其單設為一個獨立的罪名，這在我國刑法中并不少見。比如，盜竊、搶奪槍支、彈藥罪，打擊報復會計、統計人員罪，集資詐騙罪、保險詐騙罪、信用卡詐騙罪等，就是如此。如果設立襲警罪，會使警察權限擴張，導致警察濫用這一罪名。因此，需要根據不同的情況采取相應的對策。人民警察首先應當親民，確立執法為民的信念，樹立執法公正、高效的形象，建立警民之間的和諧關系。這是警察執法獲得人民群眾支持和擁護的前提，也是減少暴力抗法襲警事件的途徑。在當前暴力襲警事件頻頻發生、引起社會高度關注的背景下，應注意防止警察滋生與執法相對人的對立情緒。
對此，主張增設“襲警罪”的韓寧律師則表示，權利被濫用關鍵并不在于法律的本身，而是在于法律制度要更加的規范，權利制度、法律要落到實處。有制約，權利就不會被濫用，所以要不斷地完善才是根本。
本報記者 殷文靜 實習記者 褚燕娟 通訊員 秦 法 戴 娟 宗 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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