綁架了親生父親的李小萌
接受采訪的偵查員劉驕陽
9月26日下午2時,濟南市看守所,16歲的李小萌,套著一件肥大的號服走進會見室。鋼銬“咔嚓”一聲,把他細似竹竿兒的手腕銬在笨重的木椅上。他眼睛滴溜溜亂轉,緊張注視著柵欄外面的記者。這是一位“闊少
”,家有別墅、“寶馬”,口袋里從來沒有缺過錢。但他卻糾集一幫人綁架他父親,成功地勒索到42萬元,而且還曾要殺死他父親。奇怪的是,他的母親、身為濟南某公司董事長的李君,用錢贖回了她的丈夫,卻被警察抓來,與她兒子一同關押在這里。這是怎樣的一起綁架案?怎樣的一個家庭?記者先后聽李小萌、李君講述李家的怪事。
A:兒子要殺死生父
9月6日,將近零點,在歌舞廳里花天酒地玩了一晚的濟南某公司總經理李世洋,開著寶馬轎車回到了位于濟南市南新莊的家。
那是一棟別墅式小樓。李世洋把車停進車庫,搖搖晃晃地走進樓。酒喝得太多,他走進一樓自己的臥室,衣服胡亂一脫,睡倒在床上。因他亂搞女人,妻子李君與他分室睡在樓上。
小樓外,黑暗中6雙眼睛注視著這座別墅,其中一個竟是這座別墅的小主人、李世洋16歲的兒子李小萌。此時李小萌情緒特別興奮,因為今晚他要實現他長達8年的一個夢想———就是殺死他的生父李世洋。他被迫離家出走已數月,他特別留戀這個家,今夜回來只為“復仇”。
等到凌晨1時,6條黑影溜到別墅跟前,疊羅漢,一個個翻墻入院。在院里,李小萌低聲交代樓內的布局,指點身材瘦小的阿龍和金英浩如何爬上樓頂,怎樣從樓頂上的通風口鉆到樓內。
一切順利,樓門打開了。按計劃,李圓圓、李培培和楊長征直撲李世洋的臥室;阿龍和金英浩上二樓去控制李君;李小萌去見他的姥姥和管家。
李世洋迷迷糊糊地感覺著像是被人翻來覆去,醒來一看原來是有人在捆綁自己,頓時嚇得魂飛魄散,他剛要反抗,“砰”地一拳狠狠打在他的臉上,同時一把利刃頂在他身上,一把手槍在他眼前一晃,“動就宰了你!”這個男人立刻被嚇破了膽,嗚嗚地哭了起來。他平時欺人太甚,不知是哪一仇家前來尋仇,他以為自己完了。
李君被驚醒,來人警告她別喊,并明確地告訴她,是奉她兒子的“命令”前來“辦”她的丈夫,讓她趕快拿錢,數額100萬元。
在姥姥的房間里,李小萌安慰她說:“我帶幾個人和父親談話,我只找他一人算賬,其他人誰都不會受到傷害,您老不用害怕。”天下最疼愛李小萌的人就是姥姥,所以他唯恐驚嚇了這位老人。接著李小萌又敲管家的房門,告訴她不許亂動。然后他去見母親。
李君驚恐地坐在床上,正焦急地等待著兒子。李小萌進屋后看到母親未被捆綁,滿意地看了同伙一眼,說:“你們可以到門外去了。”他叮囑過他們:“不許粗暴地對待我媽。”
母親緊張地問:“你要干什么?”兒子說:“媽,聽我一句話,讓我殺了我爸吧,扔到黃河里,誰也不會知道的。這個家里沒了他,就能安寧了,我也就能夠回家了……”
當媽的頓時驚出一身冷汗,她最擔心的事情終于就要發生了。
B:暴力生隙,親情裂變
父子之間,為何如此仇恨?皆因長期存在于李家的暴力。
李氏夫婦可謂青梅竹馬,他們出生在同一村莊,后來又是同班同學。李世洋任班長,那時男女生“封建”得互不講話,但李世洋卻敢公開地護著李君,以致從未有人敢碰李君一下。
李世洋家里很窮,他6歲時父親去世,鄰居們欺負他家,常把他媽打得死去活來,他自己也經常遭到他人毆打。長到十幾歲后,李世洋開始以牙還牙,報復欺負過他家的人們。打起架來李世洋兇狠無比,無論抄起什么,都敢砸向對方。久而久之,暴力的性格,以及喜歡用暴力解決問題的習慣,在他身上逐漸形成。
因為能打,李世洋成為班上的“大王”。作為女孩兒,李君感激班長對她多年的關照,同時也喜歡他那男孩兒特有的霸氣,暗戀便滋生在他倆的心里。
長大之后,由于李世洋太愛打架,母親送他去參軍,想讓部隊教他學會規矩。這時他倆的戀情公開,李世洋對李君說:“這個世界上我只愛兩個女人,一是我媽,二就是你。”李君對李世洋說:“不管你信不信,這輩子我絕不會再有第二個男人。”
李君的父母堅決反對女兒與李世洋戀愛,說李世洋脾氣太壞,將來肯定也會打媳婦。怎奈李君心堅如鐵,家人只好嘆氣。
隨后8年,李世洋由士兵考入軍校,畢業后成為軍官,成為響當當的男子漢;李君則從一名村姑變成了濟南城里經營陶瓷的女老板,腰纏萬貫,人也更漂亮了。8年中,倆人書信來往,總共才見幾次面,但已情深似海,曾有多少人追求才貌雙備的李君,李君心志不動。
1984年,李世洋、李君結婚。婚后沒幾年,李世洋便暴露出他殘暴的本性,開始毆打李君,包括李小萌的姐姐,當時還是幼兒的李小瑩。李君回憶說,李小萌出生4個月時,夫婦間一時言語不和,李世洋便把兒子拎著胳膊扔到了院里。
李君父母的預言應驗了。原以為部隊的紀律能夠改掉李世洋暴躁的脾氣,豈料李世洋秉性難移,他不僅照常打人,還因打傷士兵被降職。為此事李世洋賭氣轉業,轉業后先在濟南某銀行當運鈔員,后來下海成為李君旗下的一名經理。李世洋轉業后天天住在家里,從此就開始了李君及其兒女的厄運。
據說李世洋打人,不分親戚朋友,不分男女老少。一次他和侄女打架,用手打不解氣,他抄起暖瓶,“咣”地砸向侄女臉部,讓那女孩兒臉上永久地留下了疤痕。而被李世洋打得最多、最狠和最慘的,則是他的妻子和兒子。
李小萌小時非常淘氣,5歲時,曾有一次出于好奇,把家里的電扇拆壞了,李世洋知道后“咣咣”幾腳踹在兒子后背上,兒子當即被踹得喘不過氣來。平時他打孩子,李君絕對不敢伸手相攔,因為越攔他會打得越兇。此時她不顧一切地搶過兒子,使勁地劃拉兒子的胸口,讓他喘過那口氣、哭出聲來。過會兒,李世洋從院里進屋,對兒子說:“死沒死?沒死接著去給我夠!”兒子只好繼續去夠,直到把那元件找出來,用小手把電扇裝好,李世洋才算完事。
李世洋打孩子,“罪責”不分大小。他在學習上給孩子制定出很高的標準,在生活上近似軍事化管理,稍有不如他意之處,例如擦地未能達到他的要求,吃飯把菜掉在了桌上,都會挨到他的巴掌。假如學校老師請家長,那狠狠的一頓暴打別想躲掉。一雙兒女被李世洋給打怕了,一聽父親的聲音,他們就會戰戰兢兢地不知如何是好。偶爾李世洋高興,也會表現出對兒女的喜歡,例如他會買來幾箱飲料,說:“喝吧,隨便喝。”有時出差他捎回一些水果,往客廳里一放,說:“吃吧,隨便吃。”可是兩個孩子不敢喝、不敢吃,以往有過教訓,吃過喝過之后,父親突然變臉,說“誰讓你吃的?”“啪”地就是一掌。孩子剛想解釋:“是您讓吃的。”“犟嘴”,“啪”地又是一掌。
本應親密的父子之情,被李世洋的拳腳棍棒一點點地打光了。李小萌14歲時所挨的一通暴打,讓李世洋成為兒子眼中最大的仇人。
那回是因為學習。這天李世洋突然叫兒子背課文,李小萌平時學習的確不太用功,加之一見父親就特別緊張,課文背得磕磕巴巴,李世洋的臉色就難看了起來。李小萌知道馬上就要挨打了,趕緊乞求說:“讓我先看幾眼,再給您背。”李世洋說:“你這是騙人。”隨手抄起茶杯,“咣”地砸在李小萌頭部。鮮血涌流出來,課文卻不能不背。當媽的趕緊用紙巾堵住傷口,李小萌用手捂著紙巾,含著眼淚背誦課文。傷口堵不住,鮮血不停地流。流血過多,加上恐懼,李小萌將要暈倒了,母親趕緊把他送進醫院。
醫生把李小萌的傷口縫合了3針,回家后,李君本想把兒子悄悄送回他自己的房間,不想在走廊里碰到了李世洋。李小萌頭上纏著繃帶,父子相遇,他本能地看了父親一眼,不想這一眼給他招來更大的災難。李世洋一聲:“你還不服?”一把把兒子推進一個房間,關上門,掄起一把椅子便向兒子頭頂砸去,兒子頭一偏,椅子砸在左肩上,左耳上部被刮出一道很長的撕裂傷,露出了耳骨,鮮血再次染紅衣衫。至此李世洋還沒夠,他像瘋了一樣,把兒子按倒在沙發上繼續暴打……當天李小萌再次被送進醫院,耳朵上的創口縫合了14針。
受傷兩次,驚恐過度,失血太多,李小萌覺得頭發暈,腿發軟。不想第二天,李世洋又把兒子從床上提起來,關進了家中盛放破爛兒的一個庫房,他把一片篷布往地上一摔說:“從今兒起,你就住在這兒,生活太好了,慣得你不像樣兒,你給我在這兒好好地體驗一下生活。”庫房里沒床,篷布只能鋪在地上。庫房里衛生條件極差,蒼蠅、蚊子還有亂竄的老鼠,哪里是養傷的地方?李小萌被嚴厲地規定必須吃住在那里,連看書學習也必須是坐在那塊篷布上。
幾天后,李小萌的干媽得知此事,氣憤地要讓孩子住回自己的房間。李君嚇得趕緊阻攔說:“不行,他爸看到了,孩子又得挨打。這兒臟,但安全,還是讓他在這兒躲著吧。”這個可憐而又可恨的女人,在外面是個風光的董事長,在家里卻像是一個被打得喪失了抵抗意識的奴隸。她是兒女的監護人,她本應勇敢地站起來,運用《婦女兒童保護法》維護自己和兒女的權益,可惜她徹底屈服于丈夫的淫威,甘心讓自己,也讓兒女終日屈辱地生活在暴力之下。也是,李世洋打起她來更是兇狠無比,他曾用煙頭燙她的身體;他曾用板磚砸她的腿骨;他曾在大街上差點摳瞎她的雙眼;他不止一次把她打昏在地。
李小萌在那庫房里生活了一個多月,傷是養好了,但仇恨也在他的心里深深地扎下了根。早在8歲時,他就生出了想要殺死父親的念頭,此時那念頭已變成他鐵定的一個目標。父親———多么偉大而又親切的形象,如今在李小萌的眼里,卻成為一個不殺不快的仇人。
C:惡有惡報,父子反目為仇
在家里,李世洋是個十足的“暴君”,他那殘暴的惡行,讓人有理由懷疑他存有“施虐狂”的病態心理。心理學研究表明:“施虐狂”的病態心理多半產生于童年時代所受的刺激或影響。不知李世洋變態心理的形成,是否緣自他小時所受的刺激———當年他曾不止一次地目睹母親被人毆打,他自己也曾無數次地被人打過。但可以肯定地說:日后的李世洋,其扭曲的施虐心理嚴重地影響了一個兒童,那就是他的兒子李小萌。
李世洋不知道,他那暴躁的性格,以及習慣于用暴力說話的生活方式,經他言傳身教,早已灌輸到他兒子身上。在學校里,李小萌一反在家里的熊相,也像他爸爸一樣熱衷于打架,而且下手極狠,無論抄起什么,都敢砸向對方。特別是小學四五年級,李小萌三天兩頭兒尋釁打架。進入中學之后,他敢向高年級學生發起攻擊。每次打架,不管輸贏,他都有一種宣泄的快感,施虐的心理同樣出現在他的身上。
隨著年齡和力量的增長,李小萌開始把施虐的目標對準了他的父親。他曾無數次夢想把他父親打得屁滾尿流,也曾無數次夢想把他父親干掉。特別是最近一段時期,他的思維似乎已成習慣,大腦一有空閑,就會像電影一樣一幕幕推演殺死他父親的鏡頭,雖是幻想,卻能讓他感到快樂。一個兒子,每天都在想著謀殺父親,就家庭而言,這是一個多大的悲劇!李世洋以暴力種下的惡果,最終要由他自己品嘗。
2005年,李小萌開始動手反抗父親的暴力,并且先后3次以離家出走向父親示威。第3次是在今年7月,在母親所開的一個商店里。一言不和,李世洋把一個大號的茶杯狠狠地投向李小萌。李小萌閃身躲過,拾起那個茶杯同樣投向李世洋,然后撒腿就跑。氣得李世洋在后面吼叫:“看我砸爛你的腿!”
李小萌跑了,學也不上了,終日泡在網吧,再也不肯回家。沒錢了,李小萌就溜回母親的商店,悄悄偷出了兩萬元。這回李小萌要把夢想變成現實,那就是殺死他爸。理由很簡單:讓父親為他的暴行付出代價;讓母親和姐姐不再挨打;讓自己能夠回家。
為此,李小萌網羅了5個長他數歲的網友,分別是李圓圓、李培培、金英浩、楊長征和阿龍。李小萌請他們吃飯,給他們講述自家悲慘的故事。網友們聽了義憤填膺,都說天下哪有這樣的父親,干脆把他殺了算了。李小萌便講出自己的計劃———把他父親控制起來,打電話讓公司財務送來100萬元現金,然后把他父親塞進麻袋,放上石頭,沉入黃河,如不成功,至少也要把他弄殘。那5人全是無業游民,口袋里窮得叮當亂響,一聽至少每人會得十幾萬元的酬金,頓時心旌搖蕩;一想反正是他殺他自己的父親,即使出事,也有他來扛著,怕什么?于是紛紛向李小萌表示“愿為朋友兩肋插刀”。
9月6日上午,李小萌在濟南圣地賓館開了一房間,把5人叫來再次密謀此事。同時他還打電話把母親叫到賓館大堂,目的是探聽家中的情況。交談中他得到一個重要的情報,就是父母已經分室,父親改睡在樓下。母親李君還以為兒子是想回家了,安慰他說:“你不妨就在外面躲下去,媽給你找間房,給你請輔導老師,重新上學,兩年后考上大學遠走高飛。我正和你父親商量,讓他兩年內別再找你。”李小萌嘲笑母親說:“您怎么還會對他存有幻想?”
送走母親之后,李小萌出錢,“老大”李圓圓派自己的弟弟李培培和阿龍去采購作案的工具。他倆買了兩把尖刀,一卷膠帶,為壯膽,又捎上一把仿真玩具手槍。
當晚,李小萌啟動了他的復仇計劃。沒有害怕,反而還有一點為家除害的感覺。
D:母親力勸,謀殺案變成綁架案
聞聽兒子真要殺死他父親,李君不由大驚失色。兒子曾經不止一次地向她提到過這個問題,起初她以為那都是氣話,后來逐漸變成一種擔心,不想今日這種擔心將要變成現實。
李君堅決反對兒子的做法,她說:“你這可是死罪啊!殺了他,你不是也就完了?再說無論如何他是你的生身之父啊,你怎能下此毒手?這個家庭要想除掉他,用不著你來賠上自己的前程,媽媽有錢,早就能把他‘辦’了,問題是他雖然兇狠殘暴,但不至于殺掉他的性命啊!”
李小萌猶豫了。他早就看出母親盡管經常挨打,但心底里仍然愛著父親。他可以置父親的性命于不顧,但不能不考慮母親的感受,母親說不行,他就不敢再貿然行動。
怎么辦?這些人可是不能白來一趟的,李小萌進退兩難了。最后他們商量的結果是:先把李世洋綁走,然后讓李君提著100萬元現金前去贖他。李君也想,假若讓孩子們空手走人,丈夫肯定會懷疑是家人作案,不然天下哪里會有這么隨便的綁架案?假若把丈夫留在家中,他肯定不會同意給錢,而且還要報案。再說那李世洋也該讓他嘗點苦頭了。李君同意了綁匪們的條件,但是公司的賬上只有40多萬元現金,就是殺了她,一時也無法拿出100萬元。
李世洋被捆綁著塞進了他的寶馬車后座,兩肋處一邊一把尖刀。他看到李圓圓胸前一條虎頭龍體的文身,右手指好像還斷過一根,指根部一圈手術的縫痕,便想這肯定就是黑社會的殺手了,嚇得一動不動。行前李圓圓問過李小萌:“你要不要見他?”李小萌說:“不見。”寶馬便飛快地駛進黑暗中。
4個小時后,天空剛見光亮,寶馬車開進山東濟寧。李圓圓3人把李世洋押進了明珠小區一個招待所。隨后李小萌也帶著兩個人坐出租車趕到濟寧,住進了一家賓館。
此時濟南那邊,李君哪敢報案?主謀是她的心肝寶貝,她反倒害怕警方知道此事。她從銀行提出42萬元現金,坐在家里忐忑不安地等著。
再說李世洋,此人在家和公司里瘋狂得不可一世,此時卻像綿羊一般順從。其實他有許多可以逃跑的機會,因為綁架他的人里沒有一人具有犯罪前科,毫無作案的經驗,他們甚至帶著手腳自由的李世洋去逛大型超市,還到一家大酒店里吃飯,半路上甚至還看到了一輛停在路邊的警車,但李世洋一聲不吭,他被嚇破了膽。
9月8日下午2時,李圓圓對李世洋說:“你可以回家了,你老婆一會兒就來接你。”說完把他綁在床上,鎖上門走人了。李圓圓接到電話,得知李小萌已從他母親手里拿到了贖金。
綁匪們一走,李世洋來了精神,他掙扎著撕開膠帶,跑到窗前往外看,只見他的妻子李君剛剛停穩轎車,他打開窗戶大喊:“唉,我在這兒!”
李君見到丈夫,虛情假意地關心了一番,察言觀色,發現李世洋并未察覺到本案有兒子的參與,多少放下了心,就說:“算了,花錢免災吧。你也別報案,省得再惹麻煩。”然后倆人各自開著自己的轎車回濟南了。
李世洋氣哼哼地開車回家,他兒子李小萌正在和他的同伙們興高采烈地分錢。42萬元,指揮李圓圓、主謀李小萌,倆人各得10萬元,余者每人5萬元,剩下的2萬元,準備給每人買一部高檔手機。李圓圓等人樂壞了,他們何時摸過這么多的錢?李小萌也非常興奮,原因是他終于收拾了他爸爸。他們走進一家飯店,高興地大吃大喝。然后他們乘坐晚上8:20的火車趕回濟南。他們想象不到此時濟南市公安局局長已責成市局刑警支隊、市局行動技術支隊、市中區分局刑警大隊等5個部門,組建成一個30多人的專案組,開始偵查他們。因為李世洋不等回到濟南,半路上他越想越氣就報了案。
E:父子相見,他目瞪口呆
這是一起非常惡劣的案件,贖金42萬元,在量刑上已屬“數額特別巨大”。然而案情中的許多細節又讓偵查員們疑惑不解,例如綁匪們為什么那么大意?竟敢把受害人公開地、而且是不加捆綁地帶到超市和飯店等公共場所?為什么拿到了巨款還會讓受害人完好無損地回家?都是山東人,難道不怕受害人日后認出他們?如按常規,此案受害人恐怕是早已死定了,42萬元到手,歹徒極少會留下活口,至少會把受害人弄瞎,以免最后認出他們。偵查員們猜想這是一伙不太成熟的綁匪。
偵查員劉驕陽帶同事當晚到李世洋家里勘查犯罪現場。他奇怪:這座別墅防護得比較嚴密,犯罪分子如不熟悉這里的情況,怎能做到不經破鎖就進入別墅內部?難道是離家出走的李小萌?不可能,他才16歲,再說他怎么綁架自己的親爹?但從別墅女主人李君的陳述中,劉驕陽憑直覺感到她在撒謊,她的話,許多地方不合邏輯。
9月9日上午,經技術偵查,得知綁匪們要到濟南泉城廣場的泉標下會合,偵查員們趕緊埋伏在那里,聽說綁匪們有槍,指揮員布置了不少警力。李世洋也潛伏在現場,負責指認犯罪嫌疑人。他吹噓說:“我已為逮捕他們做好準備了,在濟寧逛商場時,我特意掏錢給他們買了兩件紅T恤、3雙黑面紅邊的運動皮鞋。我說年輕人穿這個精神,他們就中了圈套,美滋滋穿在身上,現在很好辨認。”偵查員納悶:有買鞋的工夫,你怎么不逃或是示警?
綁匪們遲遲不肯露面。1小時后,又偵查到綁匪們要到附近的三聯商廈購買手機,偵查員們立刻轉移到那里設伏。
時間不長,兩名年輕人向商廈走來,李世洋指著其中一名興奮地說:“看,那個紅T恤就是!”偵查員們沒有動手,因為他們看到“紅T恤”不斷地打手機,估計是在招呼他的同伙。一會兒,“紅T恤”的同伙來了,又是兩名年輕人,其中的一名李世洋認識,但他目瞪口呆地說不出話來,因為那是他的兒子!
偵查員們一擁而上,擒獲了4名綁匪。
瘦小的李小萌被人像掐小雞兒一樣塞進警車,李世洋看在眼里,半天沒有緩過神兒來。據偵查員劉驕陽回憶,李世洋當時非常沮喪地說了一句:“早知是他,我就不報案了。”
當晚,李君也被拘留,理由是知情不舉,涉嫌同謀。兩天后,9月11日,逃到外地的兩名犯罪嫌疑人、阿龍和李培培,也被跟蹤追跡的偵查員抓獲。
被勒索的贖金幾乎全被追回,然而受害人李世洋卻沒有勝利的感覺,因為到這時他明白了:此生他已失去了自己的兒子。李世洋拒絕接受記者的采訪,記者不知道他是否已明白這一悲劇的根源,在于他十幾年來的濫施暴力。(注:犯罪嫌疑人尚未成年,按規定必須使用化名,由此其家人在本文中被使用的也是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