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爸爸，他們在今天的衛生課上給了我一張‘ATM’卡！”美國加州的15歲高中生喬舒亞·利嫩一天放學后興沖沖地說。
這種卡片既不能讓孩子們支取取出現金，又不能用于消費。“ATM”表示的不是“自動取款機”，而是“婚前禁欲”（abstinencetillmarriage），卡片上寫著：有效期至婚禮當天。
一向以開放的姿態展現在世人眼前的美國，在青少年性教育問題上正在逐漸走向保守。美國國會2005年批準的預算中，專門劃撥了1．7億美元“禁欲教育專項資金”。“禁欲教育”主張只教育孩子們如何保持婚前性純潔，不提供避孕知識，甚至禁止提到避孕。
但是，這種性教育的方式是否有些欲蓋彌彰了呢？它又能否真正起到預期的作用呢？
“禁欲教育”日漸盛行
“ATM”卡片一經推出，有人歡喜有人憂。
支持的家長認為，這對孩子們來說能起到相當的約束作用，使他們不至于過早地沉溺性愛，荒廢學業，對社會道德標準的提高也有很大幫助。但埃德·戈爾德和埃米·魯濱遜夫婦卻不這么認為。
他們表示，學校分發這種卡片是誤導學生。“如果他們不能對性說不呢？”魯濱遜問道：“如果他們一時沖動，如果他們正在熱戀中，如果他們的身體支配了頭腦，那該怎么辦呢？現實情況是，孩子們有性經歷的年齡越來越早。我不能理解學校為什么不向他們傳授相關知識。”
“ATM”卡片只是美國青少年性教育分歧的一個縮影。現在，成年人爭論最激烈的問題就是：我們究竟是教孩子太多了，還是太少了？也就是說，人們應該對孩子進行“禁欲教育”還是開放教育？
這個問題的答案取決于回答問題的人。
各個地區的情況不同，風俗不同。有的地方認為過于開放的課程，在其他地方可能還會被認為保守。每個社區跟每個社區之間，甚至每個班級跟每個班級之間在課程的安排上都會有一定差異。這種差異不僅僅體現在教學內容上，還體現在課時長短上，有的學校的性教育課程只有2個小時，有的卻安排了整個學期。
在對性教育的不斷爭論中，“禁欲教育說”在最近十年中日漸興盛，以布什總統為首的保守派認為，禁欲者不可能懷孕，也不可能使人懷孕，更不可能感染性病。“禁欲”還將有效抵制美國音樂、電影、媒體和網絡在性問題上對青少年造成的不良影響。因此“禁欲”教育是對青少年進行教育的最好方式。
學校社會齊聯動
目前全美有35％的學區提供“完全禁欲教育”課程，這種課程的倡導者認為，討論性行為可能會誘使孩子們進行“試驗”，還會引發同性戀行為，因此除了號召“禁欲”外，對其他性知識“絕口不提”。為此，北卡羅來納州富蘭克林縣的一所學校還修改了教材，刪除了九年級健康教育書上的三章內容，以適應“完全禁欲教育”的需要。
另外還有51％學區提供“升級版禁欲教育”。在這種課堂上，老師不會僅僅號召學生們禁欲，也會告訴他們有關避孕和性傳染病的知識。而提供包括墮、同性戀、婚前性行為等綜合性知識的學區只占總數的14％。
流行歌手杰西卡·辛普森、著名導演利比·格雷·馬克也加入了號召“婚前禁欲”的行列，各類禁欲組織如雨后春筍般茁壯成長了起來，甚至連曾經給新生免費提供避孕套的普林斯頓大學都成立了“安斯科姆社團”，宣揚“禁欲主義”。
這些“禁欲組織”采取了種種方式進行宣傳，他們不僅推出了號召禁止婚前性行為的音樂錄影帶，還號召那些已經有過性行為的年輕人“回頭是岸”。孩子們可以加入“純潔愛情俱樂部”，帶上提示自己的“貞節戒指”。
美國一名單親媽媽托馬女士甚至還成立了專門銷售禁欲衣服的公司，這些經由互聯網出售的短褲上印有“沒有盟誓，沒有性關系”標語，衣服上則印著“閑人免進”、“我不濫交”等字句。這種服裝受到了“禁欲少年”的大肆追捧，托馬還因此成為了百萬富翁。
同性戀少年需開解
“禁欲教育”極大地影響了美國當代青少年，當然，也影響到了那些同性戀的孩子們。
有調查表明，在公共高中就讀的學生中，有97％的人說，他們經常聽到反同性戀的言論。有大約9％的高中生承認，自己是同性戀或是雙性戀，有的人甚至對仍自己的性向猶豫不定。這其中，有80％的學生表示，自己明顯感到遭到社會的孤立。
“經常有數據顯示，男女同性戀和雙性戀的青少年比普通青少年的自殺率高三倍，”“同性戀的父母、家庭、朋友辦公室”副執行主任羅恩·施利特勒說。
亨特·金凱德上高中的時候發現自己喜歡同性，而他的同學們也發現了這一點。不知道誰偷偷地在他的衣柜上刻上“死同性戀”的字樣。和同學們一樣，金凱德在學校接受的是“完全禁欲教育”。
“作為一名同性戀，我覺得上這種課簡直太荒謬了，”他說，“學校竟然教導我這個一輩子可能都不能結婚的人婚前禁欲。”
“無論家長愿不愿意，都改變不了孩子的性傾向，”施利特勒說。話雖如此，但同性戀行為在很多家長眼中仍被視為禁忌。“我認為人們不應當像對待異性戀那樣對待同性戀，”一名6歲學生的家長說。
去年，這名家長所在的馬里蘭州蒙哥馬利縣通過了包括同性戀內容的性教育課程。這引起了家長們的反對。他們組成了一個名為“為負責課程而戰公民組織”，把學校告上了法庭，并贏得了官司，把這門課程消滅在了萌芽之中。
“同性戀青少年——和普通青少年一樣——他們想知道發生在自己頭腦和身體上事情的原因，他們需要知識，”施利特勒說。
“婚前禁欲”真有用？
統計數字顯示，1991年到2002年間，美國年輕人未婚生育的比率下降了30％。
“禁欲主義者”對這個數字十分滿意，他們趾高氣昂地表示，這就是“婚前禁欲”作用的最好明證。然而反對推行“絕對禁欲”的人則引用一家研究機構分析報告說：1988年到1995年青少年懷孕比率下降，這種現象25％歸功于青少年第一次性行為時間推后，75％是因為更多有性行為的青少年使用了長效避孕方法。
孰是孰非很難判斷。
哥倫比亞大學彼得·比爾曼教授領導的調查顯示，對某些青少年來說，保持貞節的誓言的確能起到一定作用，但是88％的中高年級學生最終還是嘗試了婚前性行為。“曾經發誓保持貞節的青少年首次性行為的時間的確向后推遲了，但是只推遲了幾個月而已，”一名研究人員說，“但是他們會嘗試其它更具風險的性行為。
令人憂慮的是，那些接受“絕對禁欲教育”的孩子在初次性交時往往不采取任何避孕措施。
禁欲教育“從公共衛生的角度來看是一場災難”，哈佛大學精神病學助理教授喬舒亞·斯帕羅說：很多疾病都是可以預防的。如果孩子們只禁欲，而不知道如何保護自己，那對公共衛生系統來說就是一場災難。
17歲的馬克斯·明茨認為，推行“禁欲教育”簡直是沒大腦的人想出來的方法。“如果青少年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他們就能做出聰慧的選擇。但如果根本不給他們受教育的機會，他們就不能作出是非判斷。”在馬克斯和同學的努力下，他的學校不得不拓寬了性教育包含的范圍。
家長、學生各有各說
并不是美國所有州都能接受“禁欲教育”。加利福尼亞州、賓夕法尼亞州還有新近加入的緬因州都選擇了不要國家補貼，堅持自己的教育方式。
那么家長們的態度又如何呢？一份調查顯示，只有15％的家長支持“禁欲教育”。至少有75％的父母希望學校教授包括節欲、避孕、墮胎、性傾向、如何使用避孕套等綜合性知識。
“我們不會把孩子送到一個不能讀書的圖書館，”一名家長說：“那么我們為什么要把他們帶到一個沒有性知識的世界呢？這會讓孩子們非常容易受到攻擊。”
就像家長一樣，青少年對什么才是性教育的“度”莫衷一是。
16歲的馬里蘭州高中生約翰·馬德里說，學校為他們安排的是“絕對禁欲教育”。“我們的老師總是說：‘是的，當然還有其他種類的避孕方式，’但那些方式都是‘容易出現錯誤的’。她的最終結論就是，禁欲是保持健康的最好方法。”在他的學校里，同性戀這個話題有點棘手，“我們實際上并沒有深入討論過”。
不過馬德里說，有些問題就算老師不教給他們，他也能自己弄明白。“我是一個聰明的小孩，”他說，“你只需要給我一本小冊子，我能自己讀。我已經學會了避孕和如何使用避孕套。剩下的知識我可以從電視、網絡、報紙上學到。”
當16歲的泰勒·穆爾進入芝加哥一所公立學校讀書時，她所扮演的角色不僅僅是一個學生，還是一名婚前禁欲的倡導者。“我提倡有婚姻才有性。學生們應該專注于接受教育，專注于實現自己的夢想和雄心壯志。”她說：“上帝會賜給他們丈夫或妻子。我們不需要自己辛苦的尋找。”今年一年，穆爾已經進行了大約100場婚前禁欲的演說，她表示：“他們（青少年）應該明白，禁欲對他們的未來有好處。”
父母才是最好老師
對大多數青少年來說，他們還是希望能在衛生課上盡可能多的學到知識，而不是簡簡單單地說“不”。
教育專家克里斯廷·科爾曼認為，綜合性的性教育對每個人都有好處，當然也包括那些“ATM”青少年。“這可以讓青少年更多的思考后再下決定，‘我的選擇是這個，我的底線是這個’。我認為他們應該學會如何照顧自己。因為每個人最終都要嘗試性。”
科爾曼理想中的性教育課應該包括“示范如何使用避孕套”，學習有關異性戀和同性戀的知識，了解不同的避孕方式，和不同性交方式下應該如何保護自己不受性病傳染。學生們還應該學會除了發生關系以外的浪漫相處之道。比如一起看愛情電影等。
21歲的密歇根大學工程學專業學生杰夫·梵廷以過來人的身份說到：“當你15歲的時候，你并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將會成為什么樣子。當時立下的（禁欲）誓言究竟能不能維持6年甚至10年誰也說不好。我們最好對自己的感情誠實，謹慎作出每個決定，而不是光說‘我不能和別人發生性關系’”。
那么，到底學校應當對學生進行怎樣的性教育才能使所有家長都滿意呢？有人說，干脆學校提供“婚前禁欲”和綜合知識兩種課程，讓學生們（當然是在家長的指導下）自由選擇。但專家說，這種方法在經濟上是不可行的，于是很多專家又開始尋找折衷的解決辦法。
借助于宗教組織是專家們想出的可行方案之一。美國一家教堂就推出了“我們整個生命”運動。教堂的負責人德布拉·哈夫納說：“這不僅僅跟性行為有關，還和價值、友誼、約會、婚姻、承諾、健康等有關。”受過專門訓練的老師分成幾組工作：給5．6歲的孩子們上他們人生中第一節性啟蒙課。給四到六年級學生上有關性向的課程，“討論了價值和尊敬”。對于七到九年級的大孩子來說，老師會教他們如何為自己和他人著想。“他們不說‘你應該禁欲’或者其他類似的話。他們會說‘留住它（貞節），為了你愛的人，你值得這樣做’。”
無論關于性教育的爭論如何激烈，“父母是孩子最好的老師”永遠是顛簸不破的真理。“父母和孩子最好從一開始就開誠布公地探討性知識，”斯帕羅說：“父母應該做孩子最重要、最可信的知識來源。”
科爾曼則為這場“戰爭”圓場，他說：“我們一直在激烈爭論，就好像一方觀點是正確的，一方是錯誤的，其實我們都站在一個立場上，那就是為了孩子。”（完）（荊晶新華社）
責任編輯：屠筱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