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培每天都要清洗眼窩。
這是一個16歲的小姑娘,她曾離幸福那么近,如果不是那場劫難,花季的她或許會像許多外來的同齡人那樣,在異鄉樂清快樂地工作,努力地
攢錢,經歷一場甜蜜的戀愛,然后嫁人生子,過著平實而幸福的生活。而她的人生軌跡卻在今年5月的一個夜晚發生了驟變,她同時遭受心靈和身體的巨大創傷:遭遇強奸后被挖去雙眼。幸福與快樂在一夜之間戛然而止!
近日溫州醫學院眼視光醫院免費為王培植入義眼的消息,讓人們再次關注這可憐的小姑娘的命運。上月底,王培16周歲生日的前一天,經過半年的艱難訴訟,她等到了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判決暴徒賠償她三十多萬元。
但是,事情并沒有向人們所期望的方向發展,犯罪嫌疑人不服一審判決,最近向省高院提起上訴,也就是說,王培一家人還得繼續等待,并且,等待的還不知道是什么樣的結果。如今離惡性事件的發生已經半年多時間過去了,這些日子,生活在雙重黑暗中的小姑娘是怎么挺過來的——
歹徒竟如此下毒手
由于家境貧寒,懂事的王培才讀到初中,就輟學主動要外出打工來幫父母分擔家庭的重擔。去年國慶節,她告別了校園,從老家四川安岳縣來到了樂清市柳市鎮打工。打工期間,認識了同是來自四川的男青年小蔣,處在情竇初開的年紀,小姑娘戀愛了,每天下班吃完飯后,她就跑到男友的住處,為他收拾房間做做家務。
然而就在今年5月29日晚上,王培如往常一樣到男友處幫他洗完衣服已是8點多,男友還沒有下班,見時間不早,她就決定自己先行回家。
從男朋友住處回到王培的暫住處只有五六分鐘的路程。然而正是這短短的五六分鐘,讓王培踏上一條讓她痛苦終身的道路。回來的路上,就在柳市鎮呂莊村的村口,一個陌生男子用刀子挾持著她,將她逼到了一塊倒著廢棄廣告牌的雜草地中,王培拼命地掙扎,用牙咬了那人的肩膀,這一咬惹怒了暴徒,將她打得昏死過去……
王培醒來時,恐懼得難以復加,渾身上下都是血,鉆心地疼痛,雙眼什么也看不見,而且感覺臉上有一個東西在晃蕩。
等王培從醫院里被搶救過來后,她才知道,喪失人性的暴徒,不僅強奸了她,還把她打得遍體鱗傷,殘忍地挖掉了她的眼睛。
父母付不起房租
犯罪嫌疑人落網后,王培的父母向犯罪嫌疑人提起了刑事附帶民事訴訟,要求給予經濟賠償。
11月底,在王培16周歲生日的前一天,經過半年時間的訴訟,王培終于等到了溫州市中級人民法院的刑事附帶民事判決書,但她深陷的眼窩,已經看不見判決書了,而這判決書上的三十多萬元民事賠償,對于她來講也可能只是鏡中花水中月,因為“對方說自己家沒錢,無力支付,就算生效也很可能變成一紙空文。其實這錢拿到了,對于我閨女以后的治療與生活也遠遠不夠。她這一生已經被毀掉了,賠再 多的錢也沒用啊!”說這話的是王培的父親王成國。這位瘦小黝黑的莊稼漢已經被生活的重擔與不幸壓得直不起腰來。
日前,記者在王成國的帶路下,前往王培現在的暫住地。我們在柳市鎮呂莊村一處破敗的民房前停了下來,一個皮膚白皙的少女正坐在門前的泥地上,兩只眼窩深陷,茫然地望著遠方。沒有凳子,坐的是木札子。狹小的屋內放了兩張床和一張桌子,幾乎沒有落腳的空地了,顯得極為局促,他們一家人,就暫住在這樣的十平方米不到的房間。“一個月要一百多塊租金呢,我們現在連房租都要付不出了。”在家照看王培的母親嘆氣。
弟弟因為她輟學
在王培的命運被那惡魔改變的同時,還有一個年幼孩子的命運也隨之改變,那就是王培年僅9歲的弟弟王偉。“女兒變成這樣子了,生活不能自理,經常哭鬧著用頭撞墻想輕生,得有人看著她照顧她生活,而家里沒有收入,要靠我夫妻倆種點瓜果稻米糊口,所以我尋思了讓兒子退學來照看他姐。”王成國悲傷地說。一聽到要退學,王偉在家里哭了幾天幾夜,最后還是跟父母登上開往溫州的火車。那幾天,王成國與妻子聽著兒子的抽泣聲心里如刀割,
但是家里出了變故,實在沒辦法。
在樂清等待官司判決的期間,王成國經人介紹到黃華的一家造船廠打工,一次王偉去找父親時,不小心跌入河中。等王成國聞訊趕到兒子的落水處時,發現溺水的王偉四肢僵硬失去了知覺生命垂危。那時正打著官司,女兒王培的醫藥費已經勒得王成國喘不過氣,哪有多余的錢送兒子去醫院搶救?幸得附近一些好心人趕過來將王偉送到衛生院搶救過來。從那次落水后,王偉的膽子就越發小了,不能見生人。講話大聲點,他也會害怕。
王偉的意外事故對這個家庭更是雪上加霜,“真的不敢想,萬一兒子也出了事,可叫我們怎么活。”愁得夫妻倆商量了一夜,決定辭工在家里照看兩個孩子,他們想等官司結束拿到賠款夫妻倆就回家鄉去種地。
小戀人離開了她
家中的變故,加上王培受摧殘后的治療費用,都是王成國夫婦變賣家產和向親友借的,他們至今還沒有拿到一分錢的補償。王成國說,因為沒錢,不久前他又回了一趟老家,除了老邁的父母棲身的房子,家中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都變賣了,籌錢帶過來給女兒治病。“家中出了這么大的事情,我們都瞞著她的爺爺奶奶,兩老人都快九十歲了,怕他們受不了,現在我們還不敢帶女兒回老家。”
但不回家,王成國在樂清的日子也難以為繼,從女兒出事,已經差不多半年過去了,變賣家產的錢支撐不了多久。“現在家里買菜的錢都沒有,她爸到菜市場去撿些挑剩的菜葉子來吃,我們大人倒沒關系,王培身體不大好,她弟還在長身體,真是苦了兩個孩子啊!而且孩子用的藥也挺貴,每個月用來清洗的眼藥水就得花一二百塊錢。”
王培受傷后的眼窩每天都得用藥水清洗消炎,否則眼睛的分泌物與灰塵進去了會在眼眶中發炎,“很痛的,整個頭上都像針扎一樣痛得厲害,經常頭暈。”王培說話細聲細氣的,是個文靜內向的女孩。對于那一晚的遭遇,王培似乎不大愿意再回想,記者也不忍心提起。
出了事情之后,這個聰慧的女孩人生完全變了,如今寫在她臉上盡是茫然和痛苦,初戀的花蕾還未綻放,就因為這次變故凋謝了:相戀了幾個月的男友小蔣退卻了。在她生日的前夕,王成國找到了久未露面的小蔣,面對王培的現狀,小蔣將一千元錢遞到王成國的手里,不聲不響地走了。小小年紀的他也很難面對這樣的現實。“唉,我不怪他,這也是可以理解的。”王成國說自己能夠體諒小蔣的離開。
聽到父親提起小蔣,本來在一旁面無表情的王培,臉上突然露出痛苦的神情,眼窩里有淚水滴落,臉痛苦地抽搐著,誰也無法體會她此刻的心境,才十六歲花季的她已經承受了同齡人無法承受的痛苦與傷害。王成國不忍再說下去,掩面無語……
離開時,王培跌跌撞撞地起身相送,記者跟她握手再見,那雙冰冷的手與羸弱的身軀,像野草在寒風中搖曳……
-本報記者 林一笑
責任編輯:林彥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