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中天語錄與“流寇”路線圖

易中天
眼睛里有血絲,后頸處隱隱作痛,訪談到后半段,易中天摸起了后頸:“首發式去了北京之后我開始疼,而且上午不疼,下午開始疼,疼到晚上失眠。”
首發式指的是上海文藝出版社最新出版的《易中天文集》,這套文集,洋洋16卷,集中收錄了易中天從1980年到2011年三十年間各類著作共十八種,總計四百多萬字。 首發式很熱鬧,茅于軾、秦暉、
資中筠、吳思等眾多領域明星級學者到場祝賀,引起更大動靜的恐怕是他在文集首發式上力挺茅于軾的話:“如果誰對茅先生有所不敬,我認為他不是人”,更引出左派網站“烏有之鄉”的一番躁動,竟群起而攻之。
是不是太累了呢?自從在《百家講壇》品三國之后,易中天聲名大噪。他說他的基本生活沒有大的改變,但是不可否認,邀約不斷,總有一些會是他必須要參加的,總有一些讓他反感的人和事讓他不得不站出來說一些話—真話。
從“另類學人”到“公眾人物”
靠品三國成名,可是他對《三國演義》卻有著清醒的認識。
“《三國演義》留給我們的遺產,是一面可疑的旗幟:忠義;兩顆有毒的藥丸:偽善與權謀。這樣的藥丸,當然不能再吃,哪怕裹著糖衣。這樣的旗幟,似也不宜再舉,即便繡著龍紋。”發表在《南方周末》上這篇談《三國演義》的文章,旗幟鮮明地批評《三國演義》中的忠義和權謀,正是這些在易中天看來有害的思想影響著中國的歷史進程。
他一再強調改編歷史劇要有現代意識,這次到上海,參加上海京劇院《成敗蕭何》頒獎晚會,也是因為這部新戲讓他看到了編劇在這方面的用心:“《成敗蕭何》改編得不錯,歷史劇一定要有現代意識,這個現代意識也不是說讓古人說現代話,也不是說要讓古人有現代意識,而是編劇要有現代意識,要站在現代人的角度來看待歷史。”
“可是很多新編古裝歷史劇大家也不接受啊。”記者反問。
易中天答:“是啊,就是因為它沒有現代意識,動不動就讓古人說今天的話,他以為這就是現代意識,他以為而已。現代意識應該是幕后的,編劇的。這部京劇其實和史實差別很大。他們改了,但是改得很合理,我很欣賞這樣的新編歷史劇。”
歷史,也在他的身上流走。1947年出生于湖南長沙的他,差不多也是和共和國共同成長起來的一代人,從長沙到武漢,再從新疆、武漢到廈門,也許正因他豐富的人生經歷,對于中國的歷史和現實,他才有這樣敏銳的認識。
他的人生,也不是一帆風順。他的人生轉型,用他自己的話來說,叫“流寇路線圖”:“第一次,是1965年高中畢業去新疆,從‘學生娃娃’轉變為‘革命戰士’。第二次,是十三年后,即1978年,由新疆考進武漢大學讀研究生,從‘革命文青’轉變為‘青年學人’。十四年后,即1992年,從武漢大學到了廈門大學。其結果,是從‘傳統學人’轉變為‘另類學人’。再過十三四年,即2005年到2006年,通過上《百家講壇》,又毫無思想準備地,從‘另類學人’變成了所謂‘公眾人物’。”
流寇,就是聲東擊西游擊戰術,你看十六卷文集中,不僅玩轉歷史,詩歌、小說、時評也是拿得起放得下,“雜家”,這是易中天對自己的定位。
易中天的人緣
雜,這一點,似乎也可以從《易中天文集》首發式上捧場的各界名人看出來。在學界,易中天的人緣,確實不錯。其中有的,是多年的至交,比如殘雪的哥哥、武漢大學教授鄧曉芒。
在武漢大學讀研究生的時候,鄧曉芒就和易中天是死黨,鄧曉芒說:“我跟易中天在武大,本來就屬于一個圈子,武大研究生和周圍像華中師范大學幾個學校的研究生經常在一起討論美學問題,那個時候叫湖北省青年文學協會,開會的時候大家聚在一起,唱歌、討論。在理論上討論最多的就是跟易中天。”
鄧曉芒在哲學方面一有了什么心得,第一個拿去交流的,必是死黨易中天,他們還合作過一本書:《黃與藍的交響》,第一作者是鄧曉芒,可見關系之鐵。還有些人,則是老師輩的,在老師面前,易中天從不失了禮數。老師對于這位學生,似乎也照顧有加。
這一次到北京出席文集首發式,他給茅于軾發了條短信,說要去拜訪他老人家。茅于軾回短信說:“我也可以去看你。”
易中天不答應:“天底下哪有先生看學生的道理,當然是學生拜見先生。”
茅于軾說:“我主要怕你在北京不認識路。因為你不是北京人。”
這讓易中天非常感動,才有之后在首發式上力挺茅于軾的言論出現。
張鳴對于易中天為什么人緣這么好有點奇怪:“我特別納悶,易老師是資深流寇,而且最近學術也是經常來個亂串,串了很多門,現在越變越壞,變反動,跟我差不多。我是屬于有底線的反對派。但是他為什么這么受歡迎呢?據說領導對他很好,他還能上中央電視臺,而且學校對他非常好。為什么我成了大學公敵,我很不憤。易老師,你能不能解答一下,要不然我睡不著覺。”
易中天也就坦然回答他,結果一語道破天機:“我跟你的區別是,你公開發帖子罵院長,我不罵,我不但不罵,還把院長請來念賀詞。”
人紅是非多,易中天毫無疑問也是頗有些爭議性的人物。這不,剛剛又因為在“倪萍事件”中說倪萍得的是“戳脊梁獎”而引發口誅筆伐。其實,他后面還有一句:“倒不是她倪大姐有什么不好,是這個‘獎’實在山寨得離譜。”斷章取義之后,又有幾個人去看易中天的原文、理解他的原意呢?
他就是一性情中人,憋不住。每周必看《南方周末》,一看到讓他火大的事件忍不住就要來發表言論,久而久之,也集成一本集子(收入文集中第16卷,是為《公民中天》)。書生傻氣,公民心事,易中天可不是個躲在書齋成一統的知識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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