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獨家專訪華西村掌門人吳協恩: 我是守業者,慢進就是退 10月8日,作為建村50周年的獻禮,華西村328米的高樓正式對外亮相。華西村再次引起社會廣泛關注,并遭到不少質疑:“炫富”、“無法代表中國新農村建設方向”等。 “華西村一直都在風口浪尖,說好說壞都沒關系,我們沒時間去辯解。關鍵是要給老百姓做實事,實實在在,實事求是。”10月28日,在接受記者獨家專訪時,華西村少帥、掌門人吳 “我是給華西打工的” 2003年,華西村的老書記吳仁寶退休,吳協恩接棒。吳仁寶有四子一女,吳協恩是老幺。為什么是老幺接棒?吳協恩笑道:“他們腦子一熱就讓我來做了。” 吳協恩曾經當過兵,做過供銷員,還當過廠長,經歷比較豐富。在接受記者采訪時,談到父親吳仁寶,他大都用“老書記”這個稱謂,來表達對父親的崇敬之情。“如果沒有老書記,我們也許都還在城里打工呢!” 吳協恩身兼多職:江陰市華西村黨委書記、村主任、華西集團董事長,但他的名片上僅僅印了華西集團公司董事長的名頭。為什么沒有印書記的職務?“這是便于同外國客戶打交道,他們不太能理解‘書記’這個稱謂。但我從來不喜歡‘企業家’的稱謂,我認為自己還到不了那個‘家’字。我給自己的定位是為華西打工的。我們是集體控股、個人參股的形式,吳家不是控股股東。” 當然,在做事情的風格和觀念上,吳協恩和父親吳仁寶也有所不同。 “我有個習慣,開拓任何一個新領域,如果沒有合適的人才,我寧可不做,也要等。”吳協恩說,“為了發展金融業,我看好一位在國有銀行工作的朋友,但他當時在單位做得風生水起,無意出山。我只好耐心等待,一等等了三年。好不容易這位朋友過來了,但沒想到,老書記不同意。因為金融業對他來說,看不見摸不著,不靠譜。怎么辦?” “你不同意,我就不干了。”吳協恩實際上走了一條迂回路線,“我就學老書記當年搞地下工廠的方法,悄悄地開起了‘地下公司’。到年終盤點時,老書記發現,這家公司盈利不錯,問這個公司是做什么的。” 父子間的一場沖突就這樣被化解,“咱們拐個彎也照樣可以到‘北京’嘛。” 華西作為中國第一村,有沒有擔心被別人超過?“我希望被超過。我們不要考慮做第一,要考慮給老百姓做了多少事。”吳協恩說。 “共同富裕不是均富” 華西為什么成功?“原因是少走了彎路。在分田到戶的時候,華西不是先進;在企業轉制的時候,華西也不是先進。實踐證明,華西走的道路是正確的。有很多人問我,華西會不會變?我認為沒有必要變,更重要的是傳承。50年來,華西一直在做一件事,就是共同富裕。”吳協恩說。 2001年以來,華西村開始實施并村計劃,周邊的13個行政村陸續并入,被分別編號為華西一村到十三村,而原來的華西村,則被稱為華西中心村,14個行政村共同組成“大華西”版圖。 有媒體報道,華西也有貧富差異——最上層的是中心村村民,中間是新村民,最底層的是外來打工者。“華西現在人均年收入8萬元。”吳協恩回應道,“共同富裕不是均富。華西村給每個村民提供基本保障,但如果要住好房,開好車,必須要靠自己勞動,決不能坐享其成。機制健全很重要,如果機制不健全,人很容易滋生懶惰。健全的機制一定會激勵先進,鞭策落后。” “老百姓不怕你多拿,就怕不知道你拿多少。華西什么都是公開的,村干部拿多少,經理拿多少,只要公平公正,老百姓也是講理的。華西的干部就像老書記一樣,并不拿滿應得的報酬。按照合同,有的管理者年薪最高能拿到數千萬,但他們都不拿,最多拿到幾百萬。因為主管不拿,下屬沒辦法拿。” 華西村的文化同樣是一筆寶貴財富。吳協恩告訴記者:“早在上個世紀80年代,我們就提出了華西文化,核心是‘六愛’,‘愛黨、愛國、愛華西,愛親、愛友、愛自己’。特別是愛自己,好像不以為然。其實,很多人在利益面前,經受不住考驗,甚至鋃鐺入獄,這就是‘不愛自己’的表現。遵紀守法其實是愛自己的底線。” 每年投入數千萬教“學生” “華西村不可復制,又可復制。對到華西來參觀、交流的人,我一直講一句話,‘學華西,一定要走自己的路,并不是一定要走華西的路’。”吳協恩向記者分析道,“每個地方的環境、文化都各不相同。就江蘇省內而言,蘇南蘇北,同一個政策執行的效果也不同,何況中國的地域差別這么大。模式最好百花齊放,不一定在農村搞工業就是發展,搞農業也是發展,宜工則工,宜農則農。但宗旨只有一個,即發展為民。” “小平同志曾經說:‘允許一部分人先富起來,再達到共同富裕。’前一句話大家都聽進去了,但后面一句話忘掉的人不少。關鍵還是我們的世界觀,承擔社會責任的問題。”吳協恩感慨地說。 幫扶更多的農村富裕起來,一直是華西人的心愿,但如何完成卻并非易事。“最糾結的不是華西村的發展問題,而是幫扶的問題。幫扶周邊村,幫扶全國各地,這個工作最難。” “過去,我們曾經幫了很多地方,也嘗試過很多種方式。比如,直接給錢,幫他們辦企業,或者幫買拖拉機等,但等我們走了以后,不久又會出現問題。幫扶成功的概率很小。” “有時,我們到一些貧困地區去實施幫扶。當地領導和我說的大都是‘作為貧困縣,國家財政每年撥給我多少多少款項’,但他們沒講,或者沒有更多地講,‘我這個縣的優勢在哪兒?我們如何發揮這種優勢,讓老百姓走向共同富裕?’老是等著別人輸血,缺乏自我發展的內在動力。” 現在,華西的幫扶模式已經改變為培訓。10年前就開始實行全國農村基層干部培訓計劃。吳協恩告訴記者:“迄今為止,培訓人數達到30萬人。有的免費呆一個禮拜,有的適當收點費用。僅此一項,華西村每年投入就達數千萬元。” 要想復制華西,吳協恩認為有兩點很重要:一是村官。作為領軍人物,是不是一心為民,農村工作很繁瑣也很艱苦,能不能吃得下這個苦,能不能承擔起責任都是一些考驗。其次,當地的發展理念和氛圍。“有些村官也很想好好干,也想干好,但往往你稍微干得好一點,也許吃都被吃光了。村官畢竟很小,上面領導的發展理念,對你支持與否都很重要。說起來就是當地的發展氛圍,上上下下是否齊心協力帶領老百姓共同致富。” “華西不需要跨越式發展” 華西村一直在轉型。創業者吳仁寶完成了第一次轉型,即從農業轉到工業;繼任者吳協恩開始了第二次轉型,從工業轉到服務業。據吳協恩透露,“目前,三產中,工業占到58%,服務業占到42%,而農業已經升級為服務業,成為觀光農業或者科普農業,全國最大的南瓜就出在華西。” 他同時透露,“華西不會放棄農業,但會用高科技來提升農業。華西村將要投資7~8個億,建成國內最好、國際一流的高科技農業。目前,正進行可行性論證,有望明年正式實施。” 產業轉型,吳協恩提出了四個字,“提升、調整”。吳協恩顯得很謹慎,“做企業不是賭企業,高科技同樣蘊含著高風險。我們不能因為轉型,影響華西人的生活。華西沒必要去變,更重要的是傳承。華西不需要跨越式發展,而要穩中求進。” 吳協恩給本刊記者說了這樣一個先行探路轉型的故事。 “從上世紀90年代起,大家就提到無形資產,但到底什么是無形資產比較模糊,譬如,這個企業品牌值多少億,但到底值多少錢,我沒看到。那時候,懵懵懂懂,怎么把無形資產轉化為有形資產?我一直在嘗試這個事情。” 1994年,華西找到了一家已經虧損兩個多億的淮陰卷煙廠合作。允許對方使用華西的名號,華西不投錢,還要收取一定的品牌使用費。雙方一拍即合,但到底行不行、效果如何?誰都沒有底,但沒想到,效果出乎意料,華西牌香煙一炮而紅。這個廠不僅被救活了,還一舉扭虧為盈,發展成為幾十億的大公司。 接受本刊采訪時,吳協恩抽的正是華西牌香煙。“此次合作最大的收獲就是理念的沖擊與更新”。華西村從此走上了“從實到虛,從重到輕”的轉型之路。 吳協恩向記者描繪了華西村的未來,“我們還是沿著這條路走下去,但要與時俱進。未來的華西將向五個方面發展。一是遠洋海工。珠港澳大橋就有華西團隊參與。二是航空旅游。我們自己買了兩架直升機,進行低空旅游。三是物流倉儲。華西有兩個5萬噸級的碼頭,與荷蘭的殼牌、日本的三菱公司合作,做化工產品的倉儲。同時,還與新疆生產建設兵團合作,提供棉花倉儲,面向長三角地區市場。四是資源。華西在西部地區擁有礦產資源,以重慶為中心,向西北、西南輻射。五是金融。華西參股了幾家國家銀行、兩家證券公司,還有典當公司、擔保公司、小額貸款公司等。” “我爸爸是創業者,我是守業者,不進則退,慢進也是退。”吳協恩重任在肩。(記者 胡雪琴) |